她沒指名道姓,堂裏一堆兒女子孫立時全跪在了廳裏。老太君也不讓誰起,拐杖在地上一敲,責問道:“去的前兩日我便讓你們安分守己,怎的還是會生事?令月我且問你,桃華怎的就會害你?”
老太君這是在發脾氣。蕭令月也不像平時那般恐懼得縮首不做聲,恭敬回道:“孫女不知。”
“你沒招惹她,她會想害你?!”老太君聲音拔高,拐杖一敲便要罰她,忽地被大兒子蕭世懸拉住。
蕭世懸望了他娘一眼,低聲道:“皇上這兩日不知怎的愛上了刺繡......菱貴妃這兩日被蘭妃壓了一頭,要咱們找些不出名繡工做的精致物件獻上去,令月這繡工是一絕的......”
“那便不能罰了?”老太君眉眼一橫,又聽二兒子靠過來說:“咱家在金陵開鋪子那條路,還在貴妃小舅子手裏一直壓著呢......”
老太君眼中閃動。哼了一聲,招手讓人把蕭桃華拖去禁閉,叫眾人起來。
“今日也累了,家中再生事怕是要亂,都去休息吧。”頓一頓,又指著蕭令月和蕭清溪,“你們二人留下。”
其他姐妹走遠,老太君咳了一聲,在兩個兒子的注視下開口:“宮中淩貴妃你們也是知道的,她最近想要兩幅刺繡,......令月清溪,十日內,你們可繡得出一幅屏風來將功抵罪?”
刺繡?
蕭令月微微揚目......
她記得上輩子是有這麼一回事。當時她已毀容,蕭家為這事,特地上了高閣來求她,她也因此被放出。可屏風繡出之後,蕭清溪便與霍姨娘悄悄將二人所做調換,竊奪了她的功勞。
這事本該發生在三年後......怎麼現在就來了?
這個問題沒人為她解答。蕭清溪聽言,已先蕭令月一步拜下去,“孫女明白。”
她處處在蕭令月之上,卻繡工不足蕭令月,為此她磨練已久,原是想著等冬天時好生露一手,卻不想現下就有了她發揮的地方,當然迫不及待。
再者,淩貴妃深受皇帝寵愛,假使她能借此攀上淩貴妃,這蕭家還有誰能為難她?
瞄了老太君一眼,蕭清溪想起今日她挨的巴掌,幾不可見的咬唇。
“怕是十日不行。”低掃蕭清溪一眼,蕭令月鼻息翕動,福身道:“這刺繡要萬裏挑一是難事,孫女須得用兩日描圖,方能動手。可否給令月十二日?”
留蕭清溪就是為了壓蕭令月風頭,不讓她因此得意,但說到底,刺繡這事老太君還是得指著蕭令月。
見她上心,老太君頷首:“可以。”便又扭頭同身旁媽媽吩咐了幾句,“這幾日清溪令月要什麼,隻管去庫房裏拿,若是府中沒有,便去外頭尋來。”
老太君又叮囑二人幾句,也困乏不已,搖手便讓她兩人歸房去。
蕭令月跟蕭清溪的院子相近,蕭清溪見蕭令月神色不愉,以為她是因今日的事受了驚。上來假模假樣地安慰了一頓。
她似乎也察覺到了蕭令月的異樣,可蕭令月現今是隻披著豬皮的老虎,幾句話下去便讓蕭清溪深信不疑她今天火場救人隻是因為熱血上頭。
又聽了一番裝模作樣的心疼,蕭令月與她分別。正沐浴更衣完想歇息,那牛媽媽從外頭急急進來,張口便求蕭令月救她那被關到柴房裏的女兒翠羅。
“你莫急,翠羅既是我用的,便絕不會出事。”摁了摁眉心,蕭令月語氣沉穩,“這兩日家裏頭忙著,沒人會記著她。先委屈她在柴房住一陣,我明日讓如遠去關照關照。待得手上事好了,我便把她提出來,放你二人出府。隻是你還須替我做一件事。”
得了蕭令月的話,牛媽媽鬆了些心。忙點頭道:“請小姐吩咐。”
“我明日找個由頭打發了你,你想法子,到二姐姐房裏去伺候。”接了如遠遞來的安神茶,蕭令月一抬下頷讓如寧去門口守著,繼續道,“這十幾日我與二姐姐都要繡一扇屏風獻給宮裏,你去她那處,幫我把她那扇屏風給毀了。能成麼?”
毀屏風是蕭令月在聽完老太君話時就有的想法,她早就恨得想收拾蕭清溪,隻是重生不久,沒有機會。眼下刺繡一事提前,是最好對她動手的時機。
但也因三年後的事提前,她十分擔心蕭清溪處會生變,故而......她是必須要在後頭好好的推一把的。
“能。”清楚這大宅裏那些爭鬥,牛媽媽點了點頭,也不多問,“二小姐房裏的於嫂子是我堂嫂的表弟媳,我隻要跟她說小姐留不得我,托她給我在二小姐弄份活兒就行了。隻是......”
她麵露難色,蕭令月眼皮子一抬,五十兩銀子就從如遠那兒遞到了牛媽媽手裏。
“這是給你買路的錢。”蕭令月品了口茶,道:“辦好此事,我還會再給你們母女二人一份厚賞,還你們條契,好好地放你二人出府。”
牛媽媽知道自己母女牽涉過深,對這蕭府也不想再留,蕭令月這一番話令她大喜過望。接過了銀錢,又說了一通好話,方才回房做打算去了。
蕭令月經過今天一事,也疲累得眼皮打架,稍稍描了個屏風圖樣,她便回了榻上歇息。
四下蠟燭晃動,蟬鳴從院裏傳來。
軒窗緩緩撐開,一個高大的人影動作迅疾地落入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