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鬱的酒氣在屋內蔓延。
雲別塵正單手落在額頭的躺在榻上,呼吸厚重,似睡非睡。
林琅音端著一盆蘭花緩緩靠近床榻,正想把峨眉春蕙放在榻邊木架上,一道刺人的目光忽然掃了過來。
她下意識抬眸,望向雲別塵,卻見他那雙總是喜怒不辨的鳳眼,此刻竟陰翳的讓人不寒而栗。
怔了一下。
林琅音才發現他看的並非自己,而是她手中的峨眉春蕙。
“小翠說這花是王妃送給世子的,有助眠——”
“滾!”
雲別塵性情大變,毫不客氣的厲聲嗬斥。
林琅音緊抿下唇,勉強福了個身,放下峨眉春蕙就欲離開。
冷漠的聲音再次襲來,“帶著這東西一起滾。”
林琅音身形僵住,回想小翠那飽含深意的冷笑,此刻才明白這盆花卉對雲別塵應當有另外的意義。
到底是什麼?
-
雲別塵讓她滾,她不敢真滾。
主動跪在院中請罪,膝蓋已經支撐不住她。
身形在夜風中輕輕搖晃,像一株搖擺在懸崖邊緣的野草,隨時都有可能萬劫不複。
“也不知她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居然敢拿蘭花在世子麵前晃悠。還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給誰看呢?!”
“可不?天生的狐媚子,沒有世子她什麼都不是。”
林琅音聽著守夜丫鬟露骨直白的嘲諷,不自覺再咬下唇,唇齒間闖進一抹血腥。
她們至少有一句沒有說錯,沒有雲別塵,她的確什麼都不是,複仇也將是天方夜譚。
可她翻遍的兩世記憶,都找不到有關雲別塵和蘭花之間的丁點聯係。
寅時,迎來今年的第三場春雨。
冰冷的水珠子打在林琅音的臉上,幾乎要把她原地拍死。
蘭花嬌貴,受不得水淹暴曬,不管蘭花對雲別塵的意義是好是壞,她都不能讓花在自己手中夭折。
躬著身子跪在雨中,用瘦弱的身板為蘭花遮風擋雨,林琅音雙手攥緊拳頭,指甲狠狠摳進掌心裏,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的東西氤氳著視線,卻不曾模糊她心底滋長的主意——
林琅音是被渴醒的。
渾身上下明明很冷,卻口幹舌燥得仿佛能噴出火來。
剛睜開眼眸發現躺在廂房的地板上,視線一陣天旋地轉,全身骨節如萬蟲噬咬般的痛。
昏迷前她記得天已經放晴了,那盆花也不知到底有沒有保住。
好不容易撐起身子喝了口水,林琅音找到管家,將自己情況描述一遍,問可不可以出府看看大夫。
被雨淋了整整兩個時辰,林琅音這下徹底病了。
闔府上下雖沒一個人正眼看她,但總不能讓一個高燒不退的人繼續幹活吧。
管家陰陽怪氣反問,“怎麼?你們京城的家生奴,可以隨便出府看診的?”
林琅音感覺很不好,渾身發燙的厲害,腦子也有些糊塗,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絕不能就這麼輕易死在病痛下。
被噎了一口,退一步道:“那不知府中可有——”
“放肆!”管家拔高音量,呲牙裂目,“咱們府上可隻有一位府醫,那可是從淮南王府跟到京城來的,是專門伺候主子的。你竟然讓他給你看診?還真把自己當成主子了?”
管家翻了個白眼,轉身繼續他之前很忙的樣子,背對林琅音呸了一口,“有病就好好在屋裏待著,省的過給主子們。我會向王妃告假,再派個人去聽雲閣伺候世子。”
林琅音微微抬了眼,視線落在管事跋扈的背影上。
“多謝管家。”
迷迷糊糊的原路返回廂房,一路上頂著不下十雙看好戲的白眼。
甚至有人直接強塞給她一盆衣裳。
“聽說林姑娘病了?奴婢瞧林姑娘麵色紅潤,怎麼都不像病的模樣啊——可苦了我們綠枝。綠枝在浣洗房做的好好的,就因為你裝病,要攬下比洗衣裳多十倍的活計。”
“喏,既然綠枝做了你的活,你做綠枝的活也不過分吧?”
短短幾句話也不知含了多少個人的情感。
林琅音努力定神看那盆衣裳,發現都是府中下人的,垂在兩側的雙手連攥成拳頭都很吃力。
“奴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