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梁平村,像一株破土而出的竹筍,鮮嫩,水靈,充滿生氣。
顧雲蘿帶了一大筐衣服來河邊漿洗,她身邊坐著的,是剛滿四歲的小姑子,何英嬌。
何英嬌手裏拿了一枝小小的野花,藍白相間,可可愛愛。
那是顧雲蘿專門采給她的。
每次來河邊洗衣服,顧雲蘿都要給何英嬌采許多的花,“嬌嬌,大嫂洗衣服,你也編花環,編好了帶回去給娘,娘一定高興。”
每次顧雲蘿這麼說,何英嬌都會生出一股“我也是大人”的豪氣來。
因此每次編花環,何英嬌都十分認真。
不過今天的野花,何英嬌還從來沒有見過。
“大嫂,這是什麼花,怎麼和嬌嬌一樣,長的這麼矮小?”
顧雲蘿有節奏的用棒槌敲打著手中的衣服,一麵回過頭去含笑看了小姑子一眼,溫和道,“這叫婆婆納。”
“婆婆納?”
何英嬌眼睛一下就瞪圓了,“這是什麼奇怪的名字,它和婆婆長得也不像呀,我為什麼要叫它婆婆?”
何英嬌的話逗笑了顧雲蘿,她解釋道,“她叫婆婆納,不是說要你叫它婆婆,而是說它的花朵形狀,你看看,是不是長得像婆婆納出的鞋底?”
“許多小孩子都喜歡把它采來做成幹花,然後夾在書中當標簽,就是因為它長得特別又美麗。”
顧雲蘿轉起身來,指著後麵的一大片婆婆納問何英嬌,“你剛才說的很對,她們長得非常矮小,幾乎貼在地麵上生長,”
“婆婆納經過一冬天漫長的睡眠,現在終於要開花了,”
“等再過一陣子,它完全開起花來,你就會發現它們鋪天蓋地,像一顆顆藍色的小星星灑落在綠葉間,美麗極了。”
隨著顧雲蘿的解說,何英嬌的眼眸裏散發出向往的星光,亮閃閃的,像寶石。
“這麼說,我可以把星星帶回家?”
“可以。”
“那我可以把它們鋪滿整個院子嗎?”
“也可以。”
何英嬌一骨碌爬起來,抱住顧雲蘿的脖子撒嬌,“大嫂,那到時候我還想把星星鋪滿我們的房間,我想和星星一起睡覺。”
“可以,到時候大嫂幫你一起鋪滿。”
何英嬌吧唧一口親在顧雲蘿的臉龐上,拿毛茸茸的頭去蹭顧雲蘿的脖子。
“大嫂,我真喜歡你。”
“除了娘親,我最喜歡你啦。”
顧雲蘿繼續洗衣服,沒有抬頭,可是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
“那小叔和二叔還有爹爹呢,你不喜歡他們嗎?”
何英嬌歡快道,“我都喜歡,可是我最喜歡你和娘親,”
頓了頓,何英嬌又小聲道,“大嫂,我告訴你個秘密,你可不要告訴別人。”
“我最不喜歡爹爹啦!因為爹爹他不愛洗澡,身上總是有怪怪的味道,還老喜歡拿胡子紮我!”
顧雲蘿忍不住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摸了摸何英嬌的頭,“你呀......”
可是話沒說完,從河的另一邊跑來一個人,一邊跑,一邊喊著“雲蘿雲蘿”。
顧雲蘿忙放下手中的衣服細細一看,這才發現迎麵跑來的人,是村子裏和他們住在對街的顧四嬸。
顧四嬸跑到顧雲蘿麵前,狠狠的喘了一口氣,這才道,“雲蘿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家出事了,阿滿他娘這會子正帶著阿滿在你家鬧,說是你小叔子砸壞了人家東西,要你們家賠呢。”
顧四嬸口中的這個小叔子何英書,和何英嬌是雙胞胎,他比何英嬌晚出來一分鐘,所以是弟弟。
顧雲蘿戴著何英嬌趕回村裏,還沒到家門口,就看見家門口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許多人。
時不時還有婦人的叫罵聲從人群中傳出來。
顧雲蘿忙牽起何英嬌的手擠進人群,進了院門,就看見梁阿滿他娘正叉著腰在院裏罵。
她婆婆這幾日病著,不曾出來。
隻有公公臉色鐵青的站在堂屋門口,怒視著站在院裏的何英書。
梁阿滿的娘真不愧是村裏的罵街高手。
罵了這麼長時間,不帶喘氣不說,詞兒還不帶重複的。
罵著罵著,梁阿滿的娘似乎還不解氣,抬手就要去打何英書。
顧雲蘿適時出手,一把將何英書拉到了自己身後,梁阿滿的娘這手就落空了。
所有人看見顧雲蘿,先是意外,接著便存了看好戲的心。
梁平村誰不知道老何家這個便宜大兒媳是個老實疙瘩,平時像個鋸嘴葫蘆似的悶不吭聲,這會就算是她來,又能如何?
梁阿滿的娘沒打上何英書,本來就有些惱羞成怒,待看見原來是顧雲蘿使壞,氣更是不打一處來,罵道,“沒教養的小蹄子,沒見過你們家這樣護犢子的!!”
“你家的何英書今日摔壞了我兒子的硯台,你知不知道這硯台可是阿滿他爹從鎮上特意買回來的!你家的何英書因為妒忌我兒子有這樣好的硯台,因而使壞摔壞了它,如今你這做大嫂的,不但不教育小叔,反而還護著他!!”
“我今日就代替你婆婆好好教訓教訓你,省得你行為不檢,把你婆婆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