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嗯。”

蘇詩扶神色恢複如常，紅唇輕扯，淡淡地把手中的公務舉起來：“我隻是回來拿一下自己的公務，無意打擾。”

嘴角輕扯，似乎帶著一點嘲弄，又似很平靜：“有王爺親自指教，還在身邊，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

顧九珩確實很討厭這種繁雜的事情，但他認真起來，再去教學，別說隻是簡單的認字識字了，就是有一顆腦子的，在短時間內，也能跟上最簡單的進度。

他的本事，蘇詩扶還是知道的。

蘇詩扶說的話很正常，可康靜靜聽了，臉色明顯微微一變，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顧九珩，而後微微垂下自己的腦袋。

看起來有些沮喪。

顧九珩終於再次看向蘇詩扶，但語氣有一些凜冽，還帶著一點不滿：“不是說要去滿月喜宴，別耽誤，這些事兒輪不到你來管。”

再次聽到這話，蘇詩扶已經免疫了。

她神色平靜地揮了揮手中的公務：“耽誤不了，我心中自有分寸。”

太傅府。

蘇詩扶到時，府內已經來了不少朝中的官員，還有貴婦們，對她而言，都是平常打交道的，分外熟悉。

“噫，蘇小姐，王爺沒和你一同過來嗎？”戶部尚書夫人瞧見蘇詩扶獨身一人前來，眸光輕閃，走上前來問著。

有些赤果的目光在蘇詩扶的身上來回打量著，有嫉妒，也有惱恨在內，麵上卻是笑盈盈地問著：“你們平日裏都形影不離的，我都默認這些場合，你們會一同出現呢。”

戶部尚書夫人江明珠，與顧九珩同歲，曾經一顆芳心都放到顧九珩的身上，盼望著能得到顧九珩的一個眼神回應。

然而，顧九珩從未在意過江明珠，哪怕江明珠以她要成親了，再也不等顧九珩的話語威脅顧九珩，也不曾被多看一眼。

自從成為戶部尚書的夫人，江明珠就多次在各種場合，陰陽怪氣蘇詩扶，認為是蘇詩扶打斷了她和顧九珩的情路。

這種場麵，蘇詩扶早就已經見識過無數次，應付得如魚得水，語氣平靜：“王爺身份高貴，出門必然會帶人。”

“除了我，還有其他人。”

“王爺手頭上臨時有個重要公務要處理，先派我前來，如果他那邊忙完，會盡快過來，恭賀太傅喜得金孫。”

蘇詩扶的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擊退了江明珠挖下的坑，江明珠氣得不輕，紅唇瞬間像是掛上一個茶壺。

在場其他來賓也都在豎起耳朵等著蘇詩扶的回應，這回一聽，相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看來，今天攝政王不會來太傅府了。

之前就聽說，攝政王很是不喜太傅之子，現在看來，果然沒錯。

在場人眼神交流，心思各異。

就在他們都覺得，顧九珩不可能前來時，滿月宴剛開始沒多久，一身官服，顯得身長玉立、豐神俊朗的顧九珩從外而進。

但，他不是獨自一人前來，身邊還跟著一個小姑娘。

西宋的攝政王尊貴異常，根本容不得任何人褻瀆，可是身邊跟著的康靜靜，看起來嬌小玲瓏，那雙杏眼帶著純真，像是從森林裏闖出的小鹿，對外麵的世界有著彷徨緊張，還有探究時，卻有一個顧九珩在旁陪著。

顧九珩在前，康靜靜在他的身側，緊緊貼著，看起來分外的契合。

“王爺身邊跟著的賤…人是誰？！”

江明珠忽然衝上前來，打斷正在和朝中大臣洽談著事情的蘇詩扶，指向蘇詩扶的側麵，怒聲道：“蘇詩扶，你真沒用，居然讓別人捷足先登！”

她的眼裏都是憤恨。

蘇詩扶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

既然注定會讓別的姑娘捷足先登，那當初，為什麼不讓她和顧九珩在一起？

可是，當初的事情，哪裏是蘇詩扶的決定！

蘇詩扶沒回答，而是側眸。

當看到前來的顧九珩，還有被他當成寶貝一樣，以保護姿態護在身後的康靜靜時，她拿著酒盞的手，倏然一緊。

空氣之中，似有一個巨大的巴掌，狠狠地摑在她的臉上，不疼也不痛，卻是讓蘇詩扶瞬間丟盡所有臉麵。

似有所感，顧九珩也朝著她看來。

四目相視之間，空氣之中仿佛有兩道光交雜在一起，滋滋作響。

蘇詩扶看到了，他身後的康靜靜，纖細的小手輕輕地扯動他的衣擺，衝著他有些委屈地撇撇嘴，顧九珩臉上瞬間，滿是寵溺。

再次看向她時，他的眼神已然平靜得一點情緒都無，薄唇微微掀起，無聲地吐出兩個字：過來。

蘇詩扶神色微頓。

他總是這般，對她招之則來揮之則去。

“陳夫人還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辭舉止吧。”蘇詩扶回頭，溫聲地勸了江明珠一句，再看向與她交談的大臣，同樣謙和有禮，“李大人，我還有些事情，下次再談。”

李大人自是應了下來。

江明珠則是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地想要拉住蘇詩扶，卻是被蘇詩扶巧妙而不著痕跡地避開，不受任何影響地離開。

看著蘇詩扶挺得筆直的脊背，能清楚地感覺到蘇詩扶的清高傲氣，江明珠卻是攥著雙手，雙手惱恨地盯著蘇詩扶的背影。

她紅唇囁嚅，惡狠狠地咀嚼著一個名字：“蘇詩扶！”

蘇詩扶仿若沒絲毫發現。

她腳步輕移，步步生蓮，所經之處仿若有曇花瞬間綻放，潔白無瑕，令人不由自主地將注意力落到身上。

蘇詩扶施施然地行禮，再看向他時，紅唇輕掀：“怎麼還是過來了。”

他明明說要忙的。

“靜靜。”

顧九珩淡然地吐出兩個字，話語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是為了康靜靜才會前來，或許，還是因為康靜靜想來。

像是這樣的場合，多參加一些，對康靜靜來說是一件能增長見識的事情。

本來，有利當然也有害。

但因為是顧九珩親自帶著過來，就成了真正的有利無弊了。

蘇詩扶拿著酒盞的手似乎有些無意識地摩挲著，心底有一瞬的紮刺感。

康靜靜聽到自己的名字，終於從顧九珩的身後徹底露出整張通紅的小臉。

她年齡本來就小，再加上生得小巧玲瓏，又白又瘦，看起來就分外柔弱，讓旁人看到她的第一時間，就會情不自禁地生出保護的衝動。

尤其是那一雙水汪汪的杏眼，微微睜大時，那種清純無辜之感傾瀉而出，水潤的紅唇適時地微微翹起，更是相得益彰。

“蘇小姐，是我央求王爺帶我過來看看的，我還從來沒有參加過上京中的滿月宴，想體驗一下宴席上的熱鬧。”

“我，我不是故意的。”

話語到後麵，她的聲音都弱了下去，眼睫毛輕輕往下垂，落下一片淺淺的陰影，看著分外的弱小可憐。

蘇詩扶眸光微微一閃。

如果她沒看錯，這是委屈吧。

但，康靜靜有什麼可委屈的。

每個人的出身都不能選擇，就算康靜靜的家境確實很不好，可現在，她也算是一步登天了，直接接觸到顧九珩。

而且，顧九珩因為康靜靜而不參加滿月宴，現在也是因為康靜靜的一句話而出爾反爾，前來滿月宴。

這還不滿足嗎？

蘇詩扶看了一眼神情之間明顯帶著一點寵溺地看著康靜靜的男人，所有的話語都咽回了喉嚨裏，紅唇輕掀：“嗯，這是你的事。”

沒必要跟她解釋。

“王爺過來了。”顧九珩本身就是個發光體，戶部尚書陳玉林走了上來，衝著顧九珩舉了舉酒盞，笑著道，“剛剛賤內替我向蘇小姐問了一嘴王爺，還以為今日王爺不會過來呢。”

陳玉林便是江明珠的丈夫。

江明珠喜歡顧九珩，曾經非顧九珩不嫁一事，陳玉林也是很清楚的，但和江明珠成親至此，還真的沒有聽過兩人因此而產生矛盾的傳言。

顧九珩一向淡漠冷硬，但在人際來往方麵，該給的麵子也從不含糊，與陳玉林寒暄著，蘇詩扶則是如同往日，在旁邊站著，從不讓一句話掉到地上。

分明是四個人的場子，無形之間劃成兩個不同的世界。

蘇詩扶、顧九珩、陳玉林三人之間的氣氛融洽，臉上都帶著笑意，站在顧九珩身側的康靜靜，像是塊木頭一樣站著。

她雙手局促地絞動著，聽著他們三人之間的對話，卻是有些雲裏霧裏的，完全聽不懂，甚至還有些頭大。

康靜靜隻覺自己被排除在外，眼中劃過一抹窘迫，忍了又忍，還是悄然地看著對麵站著的蘇詩扶，白淨的小臉瞬間帶上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