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我渴,我想喝水。”稚嫩帶著點沙啞的童音響起。
沒有人回答,那個孩童再次喊了一句,“娘親,我渴。”這次的聲音上還帶上了委屈的哭腔。
“差......差爺。”一道弱小發顫的女聲響起,“小兒身子弱,走了許久口渴了受不住,可以勞煩您......”
“受不住也受著,你們現在是流放,不是出遊!渴了要喝水,餓了不就要吃飯了?你們這些低賤的罪民,除非遇到了可以打尖的驛站,否則這一路上你們就餓著吧!”
此話一出,原本還抱著吃飯的時候喝口水的賈家人,紛紛發出悲戚的哀嚎。
“天呐!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會讓我姓賈啊!都是賈得財這個天殺的畜生,害的我們散盡家財,白白受到牽連!”
“對啊!都怪賈得財,他就是我們賈家的罪人!”
“......”
賈得財氣急,臉脹得通紅,手指著身後一排對自己頗有意見的族親,想起往日自己對他們的慷慨相助,愣是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宋芸娘最是懂得相公的想法,也心疼相公,眉頭蹙得很深,眼神也十分憤怒,“你們一個兩個的從江南拖家帶口入京求老爺照拂的時候,說的比做的好聽。現在出了事,你們便將所有過錯歸咎到老爺身上,簡直過分!”
“嫂子,你這話就說的不占理了,現在是你相公害的我們受牽連了,你怎麼還扯起舊事來了。不過是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嫂子竟然記到了如今,當真是小肚雞腸!”說話的是前不久挨了第一鞭的賈從文。
賈從文的祖父與賈得財的祖父是親兄弟,到他們這一輩了算是從兄弟的身份,往日裏為了親昵,都是直接喊哥哥弟弟的稱呼。
原本都是同族親人,可此刻卻是爭執的臉紅耳赤,半點不見往日兄友弟恭的模樣。
賈得財見妻子被說,上前要與對方爭執,一個身影先他一步上前。
是自從受了刺激昏倒後,醒來特別安靜的賈千金。
她才十六歲,站在兩個長輩的麵前十分的瘦小一個,可麵對著一肚子花腸子的賈從文,情緒十分的平靜。
“從文叔說我娘小肚雞腸,怕不是忘了有一年除夕,你賭博輸掉了一家老小過年的銀錢,背著所有人來找我娘借錢,還不讓說出去的事了吧?”
“我娘好心見不得你家大過年的沒錢買米下鍋,借了你三十兩,一直沒有讓你還。如果我娘是小肚雞腸的話,那我得說一句公道話,你做人真上不得台麵。”
這些都是原身記憶中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
賈從文是個讀書人,讀萬卷書卻考不上個功名,隻得投靠賈得財從商。
讀書人最講究麵子,被一個小輩當著族親批頭陰陽了一番,火氣上頭瞪圓了眼睛怒視著賈千金,“長輩說話,你一個晚輩插什麼嘴?真是沒教養!”
賈千金用著平靜又意有所指的口吻道:“我最好的教養,就是不會在除夕,闔家歡的時候厚著臉皮找人借錢賭博,反過頭來還對幫助過我的人說她小肚雞腸。”
賈千金平日裏就是個小辣椒,但不會如此牙尖嘴利,讓賈從文吃癟後半天回不出一句話。
“好樣的!不虧是我女兒!”賈得財一臉自豪。
宋芸娘一路上隱忍了許久,直到一直被自己保護在身後的嬌蠻女兒替自己出頭後,心中的那根弦便繃不住了,眼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大顆往下落。
想到錦衣玉食的女兒從今往後要跟著她們吃苦了,緊緊的握住女兒軟嫩白、皙的小手,“娘的好女兒,苦了你了。”
賈千金有些不習慣,想要撤回自己的手,卻在溫熱的淚水滴落在手背的時候,燙到了心裏。
不自覺的上前,將腦袋埋在宋芸娘的肩頭,親聲安撫道:“別哭了,有爹娘在,我不苦。”
她從前沒有父母,一個人快要餓死了的苦都吃過了,還有什麼能苦的過那個時候的?
“我也在,我也在,我們一家在一起,都不苦。”
一直被冷落在邊緣的賈萬金見娘親和妹妹抱一塊兒了,也想湊上去。
可他走了許久,身上早已經是腥臭的汗味,賈千金接受不了,直接伸手抵住了他的靠近。
“別,你來晚了,下次吧。”
賈萬金雖然腦袋不靈光,可在原身的記憶裏,這個哥哥是一副赤子之心。
上孝敬父母,下疼愛妹妹,雖然平日裏傻乎乎的,可賈家上下都不曾嫌棄過他。
“行了,都鬧完了是吧?”劉衙差卸下了腰間纏緊的包裹和佩刀,尋了個大樹根直接坐下,“坐下休息一會兒。”
聽到可以休息了,一連串的賈家人也沒辦法分開坐,直接圍成了個圈坐在了一塊兒。
“娘親,我渴。”這次說渴的是賈萬金。
他的雙唇開始發白起皮,目光渙散,額頭上甚至還起著細汗。
宋芸娘擔憂的碰著兒子的臉,“夭壽了,千萬不要是中暑了!”
城裏曾經有個人家的小孩中暑了,本以為是件小事,沒想到竟然直接抽過去沒醒來過了!
賈千金莫名見不得這個便宜哥哥難受,手背貼上他的臉頰和額頭,“很熱。”
賈得財也急了起來,“現在該怎麼辦?要是中暑了怎麼辦?”
從小到大都是被被人伺候大的,哪裏知道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宋芸娘看了一眼對麵的三名衙差,心下一狠,咬牙站起身鼓足了勇氣上前,“衙差大哥行行好,我兒子可能是中暑要出事了,可以討點水喝喝嗎?”
為首的劉衙差本就帶有怨氣,聞言眉毛一橫,“憑什麼給你水?爺我辛辛苦苦背的,還真好意思開口!”
宋芸娘一怔,扭頭看了眼難熬的兒子,情急之下都要跪了,賈千金快步小跑過來,扶住了宋芸娘的同時,將頭上一根不起眼的簪子取了下來。
“這簪子樸素,但是頂部的玉石值錢,換些差爺手上的水是綽綽有餘!”
劉衙差仔細瞧了瞧簪子,眉梢一挑,將簪子收了,從包裏取出一個扁褐色的水壺遞過去。
“隻能半壺,多了沒有!”
“多謝差爺。”
半壺水喂下,賈萬金還沒怎麼好轉,賈從文忽然候著臉皮上前。
“嫂子,這壺水可以給我兒子也喝點嗎?他也快要中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