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啊,退婚就退婚了,大丈夫何患無妻?
堂堂七尺男兒,為了一個女人尋死覓活的,著實不是君子所為。
好男兒誌在四方,總不能拘與兒女情長。
再說劉家如今出了個秀才公,確實不是我們陸家能高攀得起的。
倘若是前些年,唉,罷了罷了,讀書人清高定是瞧不上咱們莊戶農家......”
耳旁是年過花甲的阿爺喋喋不休,陸寧已經在腦海裏接受了原主所有記憶。
他穿越了,穿越到一個叫宋的朝代。
但這個宋國又不是曆史上的大宋,不是姓趙的坐江山。
也不知道這個朝代是被淹沒在曆史的洪流中,沒有留下隻字片語,還是單純是他精分,自己分裂出一個完整的世界體係。
這具身體的身份也有些尷尬,原本是個衣食無憂的地主家少爺,奈何朝廷變法,先拿他們這些富戶鄉紳開刀。
他爹娘隻是問了問情況,就被官府以妨礙公務為由捉到了大牢中,短短兩天就丟了性命。
家裏的白幡還掛著,他們家田產鋪子全都被官府給收走了。
朝廷新政不允許納妾,因此爹爹的五房美嬌娘都被遣散了,個個哭的撕心裂肺的,卻不得不帶著弟弟妹妹們給老爺子磕了頭離開了陸家。
本來和和美美的一家,就這麼散了。
倒是丫鬟仆人們都得到了官府的厚待,讓他們脫了奴籍,分了地,真真的翻身農奴把歌唱。
如今陸家隻有陸寧和老爺子相依為命,住在從前的牛棚裏。
突逢驟變,原主早已承受不住,劉家的退親,則是成了壓死原主的最後一根稻草。
原主縱身一躍跳了河,被從前的家生子,如今清河村的村民陸大牛給救了起來。
可誰也不知道,從水裏被拉上來的陸寧已經換了芯子。
耳旁依舊是阿爺的聒噪聲。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這些話一句又一句不絕於耳,陸寧最終歎了一口氣說:
“阿爺,我好像看到我太奶了?”
陸老爺子緊張的抓住陸寧的手說:“不許胡說。”
“我真的看到我太奶了,我跟太奶討粥喝,太奶讓我跟她走。”
“你可別跟著她去,爺這就給你熬糊糊去。”
老爺子說著拔腿就走,隻不過走了幾步就頓住了腳步說:“千萬別跟你太奶走,也別再做傻事了啊。”
陸寧無奈聳肩說:“如果我說,我根本就沒有自尋短見,隻是摘花蓼的時候不小心掉下去的,你信不信?”
“花蓼?你要花蓼幹什麼?”
陸寧揉了揉眉心,老爺子的關注點是不是有些偏?
現在不應該關心關心他是不是要見太奶的事嗎?
不過他想到老爺子剛經曆家庭巨大的變故,如今還要擔心他這個嫡係唯一血脈,便軟了語氣,臉不紅心不慌的撒謊道:
“孫兒不想讓爺爺再辛苦,想著做點酒曲釀酒,也好謀個營生。”
陸老爺子眼眸裏頓時泛起了淚花,連忙點頭道:“好、好、好,不愧是我們陸家人。”
“爺,太奶又來了。”
陸老爺子連忙說:“別著急,我去給你煮菜糊糊。”
陸寧看著老爺子佝僂的背影,鼻子裏有些酸,心裏熱乎乎的。
朝廷大刀闊斧的改革,手段激進又狠辣,如果這刀和斧子沒有砍到他身上,他還是挺樂見其成的。
廢除奴隸製,分地給窮苦百姓,不允許納妾,這些新政策對普通百姓沒什麼不好。
他們可以不用再受地主的剝削和欺壓,大量的女性資源也不會被集中在權貴們的手裏,大大降低貧民娶妻的難度。
貧民們有地可耕,有媳婦可娶,到時候媳婦兒孩子熱炕頭,有利於社會穩定。
最最重要的是他們就可以為權貴生出更多的牛馬來。
啊呸,更多的孩子來。
可這些人獲得了一些利益,卻就要犧牲另外一個群體的利益,他們陸家恰好就是被犧牲的那一群,這可不就讓他心裏不痛快極了?
不僅如此,他爹娘隻不過是問了問情況,就成了被殺來警猴的雞。
他不甘心,也不服氣。
他祖上也是窮苦百姓,偌大的家業都是經過幾代人的努力才積攢起來的,憑什麼說犧牲就犧牲,說搶走就搶走啊?
這不是跟土匪一個德行嗎?
老百姓苦,可老百姓苦不是他們陸家造成的,反倒是陸家的苦是上頭的人造成的。
冤有頭債有主,憑什麼老百姓苦,就要犧牲他們陸家去彌補?
他們真真比竇娥還冤。
可到底胳膊擰不過大腿。
唉喲,這場穿越真是煉獄級別。
家徒四壁不說,還跟朝廷有血海深仇。
陸寧肚子咕嚕咕嚕叫,前肚皮貼著後脊梁心,眼巴巴地望著牛棚頂。
咦,這牛棚還帶轉圈圈的哇?
他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聽到有人喊:“少爺。”
溫婉女孩的聲音裏夾雜著哭腔。
陸寧轉頭朝女孩看了過去,是鶯歌。
鶯歌本家姓柳,原本是他的通房丫頭,也是個家生子,相貌出眾,爹娘都是實在人,所以被挑到他身邊近身伺候他。
原本等他大婚之後,這鶯歌是要被收房當姨娘的。
不過,一切都沒來得及,柳鶯歌和其他的下人就一起被官差帶走了。
“鶯歌?”陸寧想要坐起來。
柳鶯歌連忙快步上前將他摁回在稻草上說:“少爺,先吃飯。”
她手裏端著碗,拿著一個湯勺輕輕攪動碗裏的麵糊糊,輕輕地吹著,小腦袋隨著吹粥的動作左右輕輕搖晃。
陸寧一眼不眨的看著她,小姑娘真他ta娘的好看。
眉毛彎彎齊齊整整,一雙杏眼水汪汪的,小鼻子精巧可愛,小嘴飽滿紅潤,下巴也光潔好看,皮膚白裏透紅,滿滿的膠原蛋白,每根汗毛長在他的審美點上了。
最關鍵的是小姑娘喜歡他。
她吹了一陣子,將麵糊糊舀起一勺又吹了吹才送到陸寧的嘴邊說:“小心別燙著了。”
陸寧心潮澎湃不已,他ta娘的,麵對如此溫柔美色,燙死他也情願。
不過,他麵上不顯,張嘴吃了。
隻是這一勺一勺的太折磨人了。
他幹脆探起身子,一隻胳膊支撐著身體,一隻手去拉她的手,把碗往嘴邊送。
咕咚咕咚一碗麵糊糊下肚,胃裏這才有一些被填滿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