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姐剛才又想了一下,要不你還是隨便找個借口和張長青說說,拜訪二叔的事再往後推一段時間吧,等你們感情穩定再去也不遲。”
喬星穎把洗好的衣服都晾到鐵絲上,語氣聽起來心事重重。
喬星月對於感情從不患得患失,當然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怕什麼,能攪散的都不是真正的姻緣。何況戀愛的目的原本就是用一段時間,讓兩個人對彼此有一個更深入的了解。”
“這了解的過程就像唐僧取經,一路上遇見的所有妖魔鬼怪實則都是考驗。如果唐僧像你一樣,一遇到妖怪就繞道走,那他非但不能了解幾個徒弟,更不可能取到真經。”
這是什麼奇怪的比喻,喬星穎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說得也對,發昏當不了死,有些事躲也躲不過去。實在不行,拎點兒東西到那略坐坐就走,之前因為那事咱們兩家鬧得挺僵,這趟去了真要鬧出啥幺蛾子來,叫二叔夾在中間也為難。”
對於她的一再提醒,喬星月深知並非是杞人憂天。
有些親戚嘴上說著血濃於水,可在背後捅刀子時連眼都不帶眨的,反而還不如毫無血緣關係的兩旁世人,關係真要處好了比親戚可強多了。
好在這方麵,喬星月既拎得清,又看得開。
她的原則是,合得來就處,合不來就不處,沒必要被所謂的親情道德捆綁,苦著自己討好別人的事她堅決不幹。
細細琢磨喬星穎的話,確有幾分道理,就答應道,“行,那明天我和張長青到那意思意思就走。”
天上的星星在眨著閃閃發亮的眼睛,一點兒也不知疲憊。
她們姐妹倆倒是打起了哈欠,端著兩個空洗衣盆,帶著孩子們洗漱睡覺去了。
躺在炕上,喬星月的腦海裏浮現出曾經的“那件事”,距離現在都過去兩年多了。
喬振東和徐萍一共育有兩兒一女,大兒子趕上了插隊,回來以後分配到了木材廠,小兒子接了喬振東的班,現在是棉紡廠的一名修機工。
唯獨女兒喬鳳慘了點,既沒趕上下鄉插隊,也沒撈著班可以接,更沒考上大學。
好在那個時候沒有無業遊民這麼一說,本著人人都是社會主義的螺絲釘,街道給她安排在鐵路的貨物處,主要工作是打包貨物裝火車皮,雖說不是正式工人,但工資待遇卻和正式的不差多少。
喬鳳嫌這工作不夠體麵,就去了一上午便死活再也不去了,從此便賴在家裏啃老。
徐萍擔心她將來不好嫁,就四處托人給她介紹對象,還真找著一個條件尚可的。
倆人剛處四個月,徐萍這邊就開始談婚論嫁,好不容易催著趕著地定了結婚的日子,這邊喬星岩卻忽然進了監獄。
緊接著男方就反悔了,給出的理由是直係親屬坐過牢,會影響將來在單位的進步問題。
這對喬振東和徐萍簡直是當頭棒喝,更讓喬鳳覺得這完全是無妄之災,徐萍托媒人好話說盡也不靈,婚事還是徹底告吹了。
這讓徐萍對喬星岩恨得是咬牙切齒,更恨不得親手撕了喬星穎這個罪魁禍首。
誰知這事到此還沒完,狗血就狗血在三個月之後。
男方家竟然托了媒人又提著東西登門來提親了,隻不過這次他們想娶的不是喬鳳,而是喬星月的原主。
這就讓悔婚的事開始變得撲朔迷離了。
知道這事的人都想在,要論和喬星岩的關係,親妹不是比堂妹更直係?
還是說,當初的分手理由就隻是個借口,實則是堂姐和妹夫勾搭在了一起?
不管究竟為何,喬鳳還是在一夜之間就成了眾人眼中的笑柄。
她咽不下這口氣,衝到喬家老宅就和原主撕扯到了一起。
一邊罵她是勾引妹夫小娼婦,一邊猛薅頭發狂扇耳光,原主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像瘋子一樣的喬鳳給打得不輕。
從這天開始,發泄完的喬鳳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時而自言自語,時而又暴躁易怒。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把他們一大家子人全都給折騰得不輕。
一年以後,還是聽別人傳,說男方當時悔婚是因為又遇見個比喬鳳好的,就剛好拿喬星岩的事當作幌子。
至於向原主提親,還不是因為徐萍死活不肯退還彩禮錢,男方一來氣就搞了一出反間計,成功地把喬家攪了個天翻地覆,也算是出了口惡氣。
可憐原主,成了兩家撕扯的工具。
看著昔日活蹦亂跳的閨女如今變得瘋瘋傻傻,徐萍的心就像被刀剜一樣,時刻都在滴血。
後來,喬鳳經過治療後病情有所好轉,徐萍漸漸也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原由,再加上喬振東從中多次調解,原主和他們家的關係這才有所緩和。
可這件事還是像紮在雙方心上的一根刺,盡管已經拔掉了,卻還是止不住地流血。
這些破事就跟舊電影似的,在喬星月的腦海裏一幕一幕地過,外加上她白天又受了驚嚇,才一入睡就開始噩夢連連。
她又夢見自己被尖刀所刺的畫麵,但這一次持刀的人卻不是吳大勇,而是喬鳳。
喬鳳前一秒還在對著她笑,後一秒就將那把鋒利的尖刀插進了她的腹部,喬星月痛苦地捂著肚子,卻意外地發現手上一滴血也沒有。
這時,慘叫聲卻她的身後傳來。
她回頭一看,喬星穎渾身上下全是刀傷,鮮血像泉眼一樣從各個刀口處不停地往外湧。
她趴在地上艱難地爬向自己,抖動的手懸在半空中向自己求救,鮮血順著手腕處一滴一滴地砸向地麵,而王建仁不知何時就站在她的身後,正提著尖刀衝自己發出陣陣狂笑。
笑著笑著,他忽然騎到喬星穎身上,一刀接一刀地猛紮她的後背,喬星穎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嚇得喬星月拔腿就跑,可任憑她再怎麼使勁兒,卻始終都在原地踏步,怎麼也跑不了。
就在這時,喬鳳和王建仁相視而笑,然後一起朝她走過來,舉起尖刀猛地刺向她的心臟......
“啊!”
喬星月被噩夢驚醒,高呼一聲,突然一下睜開眼睛。
出現在她頭部上方的,卻是王桂萍黑瘦臘黃的臉龐,還有兩個一收一縮的大鼻孔。
兩人四目相對,又嚇了喬星月一大跳。
王桂萍見她直喘粗氣,問道,“你咋了?”
喬星月還沒從那個噩夢裏徹底緩過神來,看見她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神經病啊,趴著看我睡覺幹什麼?”
王桂萍則不以為然,一臉嫌棄地指著院子說道,“你對象都來了,你還不起,真懶!”
花布做的窗簾早已被拉開,喬星月透過玻璃向外望去,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壓水井,裝滿水的水捎在他手裏仿佛就像拎起二斤棉花,絲毫不費半點力氣。
喬星月穿好衣服,睡眼惺忪地走了出去,正好碰見要進廚房灌缸的張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