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多年前，夕陽下。

兩個少年爬上皇宮裏最粗壯繁茂的老樹，眺望遠方的夕陽。

“皇兄，太陽落到哪兒去了？”

年幼的姬武康眯起眼睛，不肯錯過落日的風景。

他酷愛看落日，看了多少遍都不膩煩。

“禺穀，也叫虞淵。”

少年姬昌微笑著說道。

“古籍中記載‘誇父不量力，欲追日影，逐之於隅穀之際’，太陽就在那兒。”

姬武康來了興趣，大眼睛裏滿是期待，拉住了少年姬昌的手。

“父皇明年說會送兩匹千裏馬，那千裏馬來自巨野澤中的神島，能日行千裏，皇兄與我有了千裏馬，一起去追太陽好不好？”

姬昌溫和地笑了笑，承諾道。

“好，我們一起去雁州，去薊州！走遍天下！”

得了兄長的承諾，姬武康開心地直拍手。

“皇兄可不許誑我，一定要去！”

夕陽將他們兩個的影子拉得很長，很細，就像他們兩個漫長的一生似的。

後來姬昌繼位成為皇帝，忙於軍國大事，少有能遠行的機會。

姬武康倒是能走遍天下，不過每到一處，他都會派人畫下當地的畫像，送到上京城。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年與兄長的約定。

“原來你早就是武者，保護仁宗皇帝逃生，既然你們兄弟情深，又為何要矯詔奪|權？”

蕭天野的一句話，讓姬武康回憶起了多年的往事。

姬武康眼中泛起一層霧氣，冷冷地說道。

“詔書本就如此，吾何時奪|權？先帝已死，吾乃皇家血脈，繼承大統理所應當！”

他遙遙地朝著太廟的方向一拜。

“姬無雙一介女流，有什麼資格擔任大乾皇帝？就算皇兄選了她，吾也認了，可她做的都是什麼事情？生下的皇子連生父是誰，都不敢讓天下人知曉！”

姬武康對姬無雙的怨憤由來已久，情緒越發地激動。

“當初皇兄的選擇就是錯的，他選錯了繼承人，唯有我！我才能帶領大乾走向盛世！大乾在姬無雙的手裏，遲早會滅亡！”

蕭天野的眉毛微微一挑，一抹金光從眼底浮現，又再度消失。

姬武康對仁宗皇帝的感情是真情實意，但姬武康沒辦法接受侄女做皇帝這件事。

蕭天野起了惻隱之心，道：“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何必強求？你等退兵迎皇太子登基，本王可赦免你們的罪過。”

姬武康畢竟是皇族，找不到他修改詔書的確鑿證據，於情於理蕭天野殺不得他。

“退兵？罪過？”

姬景淳忍不住跳出來，譏諷蕭天野。

“蕭天野你死到臨頭還嘴硬？等你死了，本殿下就將北涼人抓起來當做奴隸，知道為什麼？就因為你打了本殿下一巴掌！”

姬景淳睚眥必報，催促道。

“父親何必與蕭天野再廢話？殺了他北涼群龍無首，還怕他的十萬鐵騎？”

呼！

冷冽的風吹過，姬武康猛地收縮身子，他的身體幾乎團成了一個“球”，詭異的肉|球。

片刻後姬武康舒展身子，說是舒展，實則是“彈出”，積蓄的力量在瞬間爆發。

眾人眼前一花，姬武康已經“飛”了出去，手中赫然多了一柄金蛇短劍。

對付白梔的時候他都沒有用兵刃，殺一個“風流王爺”卻用了全力。

百官中響起了一陣驚呼，無論文官武將皆死死盯著蕭天野。

可蕭天野一動不動，好像沒見到殺來的姬武康，又好像被嚇傻了似的。

都察院檢校邱真不忍見蕭天野血濺當場，捂住了眼睛。

姬景淳興奮得滿麵通紅，期待蕭天野血濺當場。

唯獨蕭天野的貼身女使白梔，她的眸子裏沒有擔憂，隻有安心與仰慕。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當雙方相距三十步時候，淩厲的劍氣已經將蕭天野的衣衫割破、撕|裂。

嘶啦！嘶啦！

二十步！十步！

金蛇劍的劍鋒處氣流呼嘯，發出蛇信吞吐的怪音，人聽到這種聲音就會感覺到心煩意亂。

蕭天野卻紋絲不動，沒有被劍氣嚇到，也沒有被蛇信怪音幹擾。

“死！”

十步的距離眨眼間便到，金蛇劍刺向蕭天野的前胸。

姬武康特意避開了要害，要留著蕭天野慢慢折磨。

他仿佛見到了蕭天野痛苦倒地掙紮地景象，揚起嘴角。

當啷！

金蛇劍在距離蕭天野兩寸的地方停下，好似刺中了什麼堅硬之物。

姬武康還未反應過來，蕭天野伸出手在他的眉心一指。

蕭天野的動作並不快，以武者的眼光審視，就算是初學泥胎境界的武者都反應的過來。

可姬武康的身子不聽使喚，腦子想得和身子動作完全脫節。

對於一位武道境界達到大宗師的人來說，這不可思議。

武道到了姬武康的層次，一根毛發落在身上，他都能清晰感知得到。

一抹金光乍現，姬武康的身體倒飛出去，天旋地轉。

“父親？！”

姬景淳大驚失色，前一刻姬武康即將擊殺蕭天野，怎麼下一刻便敗了？

文武百官麵麵相覷，誰都不敢說話。

大宗師！武道大宗師姬武康，被一招打敗了？

蕭天野一步步地走向文武百官，之前支持姬武康的官員紛紛後退，彼此推搡搞得人仰馬翻。

“蕭天......不不不，北涼王！我等受了姬武康的脅迫，不得已才支持他。”

“沒錯！姬武康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誅之！北涼王想怎麼處置他，我絕對支持！”

“虧得北涼王及時趕到，才挽救我大乾於水火之中，嗚呼！天佑大乾啊！”

“詔書肯定是假的！先帝中意的儲君是皇太子，不過，一切都聽從北涼王的！”

成王敗寇，那群支持姬武康的官員變臉如翻書，醜態百出。

逗得一向恬靜的白梔嬌笑不止，調侃道。

“大王總說京城的大人們八麵玲瓏，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果真如此呢。”

蕭天野瞥了群臣一眼，懶得搭理他們。

“姬景淳，你方才說要將北涼的百姓怎樣？”

蕭天野身為北涼王，對北涼的百姓感情極深，姬景淳的威脅，觸動了蕭天野的真怒。

姬景淳顫巍巍地說道：“我......我方才失言，請......”

啪！

響亮的耳光抽在姬景淳臉上，留下通紅手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