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暖忙快步走到她麵前,拉開她的手,“別捂著,想吐就吐出來。”
她一邊幫老人按著背,一邊拿過垃圾筒叫她往裏吐。
好一陣咳嗽後,老人總算止住,兩手捏著痰,像犯了錯的小孩似的,不知所措地看著許清暖。
背後老人的兒子剛好走進來,臟兮兮的手上握著幾張單子,看到這情景,忙開口,“對不起,對不起。”
他是收垃圾的,本來因為這份職業就被人瞧不起,偏偏老人得的還是這種病,一咳起來滿天滿地吐痰。
男人已經能想象得到,會接受到怎樣的責罵。
許清暖看了眼勾著腦袋不敢抬頭的男人,輕輕拍了拍老人的背,“沒事的,幫我扶老人進去,我給她洗洗。”
男人不敢置信地看向許清暖,馬上跑過來扶老太太。
老太太原本有些抗拒許清暖,看到自己兒子過來,方才乖乖進了洗手間。
許清暖拉過老人的手放在水籠頭下,將她手裏的痰衝掉,又拿毛巾把她吐在身上和脖子上的痰擦掉。
又幫她換上病服。
“護士,你真好。”男人頭一次看到有人不嫌棄自己的老媽,眼睛都紅了起來,“他們都嫌棄我是撿垃圾的,嫌棄我媽臟,隻有你不嫌棄。”
許清暖笑笑,“做護士是工作,撿垃圾也是工作,大家不偷不搶,光明正大掙錢,有什麼可嫌棄的。”
雖然自己沒文化,但誰是真心誰是假意還是看得出來。
人生頭一次覺得活得有自尊,男人偷偷抹了抹眼淚。
一天轉眼過去,六點鐘,許清暖摘除口罩,準備下班去接小天放學。
她才邁步,床上的老太太突然就拉緊了她,拚命地搖頭,嘴裏唔唔說著些聽不懂的話。
男人看著自己親媽,好久才艱難地開口,“護士,您能不能......今晚留下來陪陪我媽?”
強行留人家加班太沒道理,男人緊張到沒敢對她的眼。
“我媽第一次住院,心裏怕。她好不容易才習慣您,換個人肯定不肯打針吃藥......她明天做手術,醫生給的藥沒吃完做不了......”
許清暖自然也知道,有些是術前必吃藥。不吃數據不達標,醫生就算想做手術也不能。
他們這種家庭本來收入就很低,做一台手術用光全部積蓄,根本沒有心力和錢在醫院裏耗。
也就一晚的事。
住這一晚老人能順利做完手術,也不失做了好事一件。
隻是小天......
許清暖想到閨蜜秦雨今天回來,於是給她打電話。
秦雨接電話時,話筒裏傳來呼呼的風聲。
她的聲音在風聲裏隱隱約約,“小暖嗎?我臨時轉機來了山區,現在轉機回去得半夜才能到。”
許清暖知道秦雨從事的工作危險性很高,也不願意她再冒險往回趕,隻能道:“你先忙你的,我再找旁人。”
掛完電話又犯了愁。
叫小區裏爺爺奶奶照顧照顧小天還行,但他們老胳膊老腿的,跑那麼遠去接小天根本不現實。
該找誰啊。
正傷神著,江老爺子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小暖暖啊,小天你還沒去接吧,我幫你接羅?”
“學校離得遠,還是......不用了。”
無論如何,她也做不到叫個七十多歲的老人走那麼遠給自己接人。
“嗬嗬,不遠,我剛好就在學校附近,接小天不過順路的事。”
“真的嗎?”聽說他就在學校附近,許清暖立刻轉憂為喜。
“那就麻煩爺爺了。”
江老爺子樂嗬嗬地擺手,“不麻煩,不麻煩。”
“那......他能不能今晚跟您睡?”
雖然說成了一家人,終究隻是形婚,提這要求怪不好意思的。
但叫小天一個人呆在家裏,又不放心。
“完全沒問題!”樂意至極!
掛斷電話,江老爺子一張老臉花團緊簇,連棋都不下了,一甩手丟了棋子站起來,“不下了,不下了,家裏孫媳婦又加班呢,這不派我這老頭子去給接孩子。”
眾棋友:“......”
不就接個曾孫子嘛,搞得要去完成什麼豐功偉業似的。
見他上了車,才交頭接耳。
“他這是上哪兒去接曾孫子?”
“藍天學校。”
“喲,離著十幾公裏呢。”
隻要有曾孫子可接,十幾公裏都不成問題。
江老爺子走到藍天學校門口的心情,比他當初建立江家大業、功成名就還要興奮。
一路背著手往裏走,逢人就道:“接孩子哇,我來接我家大曾孫子。”
王老師早就接了許清暖電話,知道接小天的換了人。看到江老爺子,忙笑著將小天推到他麵前,“您好,您是小天外公嗎?小天在學校表現很好,今天比賽又拿了個大獎呢。”
江老爺子伸手捧起老師遞過來的大獎杯,喲喲直樂,“好,好,好,果然跟他爸小時候一樣聰明!”
自家死孫子小時候也隔三差五就捧大獎杯。
老爺子完全忘了江北澈跟小天沒有血緣關係這件事,眼睛都笑眯了。
“不過我不是他外公,是他曾爺爺。”
王老師有些蒙。
先前信息顯示許清暖是個單親媽媽,這怎麼連孩子的爸和曾爺爺都有了?
不過這事兒也不是她能管的。
王老師又把小天誇了一通。
江老爺子樂番了天,一把將小天抱起來,叭地就親上一口,“乖曾孫子!”
小天:“......”
雖然和江老爺子熟,可沒打算把他當曾爺爺。
小正太臉古怪地板著,到底沒當著老師的麵揭穿什麼。
江老爺子和小天走出去時,正好與賀讕雲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