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作袁止洪,出生在湘西的一個小山村裏。
但我還有另一個名字,叫袁孽。
這是在我出生三個月後,我爺爺給我改的。
而且替我改名那天,爺爺差點親手把我殺了!
我爸說,我爺爺之所以這麼瘋,是因為被我家供奉的那具女屍蠱惑了。
可我爸說的那具女屍,卻在我出生那天救過我的命!
我出生在1996年,那一年發生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
曆年來隻要發洪水,我們村肯定就要被淹。
那一年也不例外。
但和往年不同的是,洪水來臨之前,大雨先把我們村後的山給衝垮了,從山裏衝出來幾百具長辮屍體。
全是濕屍!
當屍體隨著泥石流衝到我們村後,洪水也立馬到了,一夜之間把整村都給淹了。
所幸的是洪水不猛,來勢不急,並沒有人淹死。
可從山裏衝下來的屍體,卻飄了整整一個村子。
我娘也正好那天臨盆。
洪水一來,我們一家人都沒逃得了,直接被卷進了洪水裏。
我爺和我爸急瘋了,拚了命在水裏找著我娘。
慶幸的是,我娘沒事。
她剛被卷進洪水裏,一具女屍把她從水裏拖了起來。
我娘當時已經要臨盆了,也顧不上女屍不女屍什麼的,隻是緊緊地抱著她。
說來也巧,當我爸和我爺找到她時,她直接生產了,順利得不像話。
更巧的是,當我爸抱著我,對那女屍說了聲謝謝之後,將近一月的雨徹底停了,烏雲散盡,晴空萬裏。
我爺一見這情景,當即來了靈感,給我取了個應景的名字——袁止洪!
後來,洪水退了。
村裏的屍體驚動了政府,來了不少專家把屍體都收集運走了。
可我爺居然瞞著所有人,包括我爸我娘,把那具救了我娘和我的女屍給藏了起來。
直到專家離去,我爺才把女屍從荒野裏拖回了家,還早就給女屍打造了一副銅棺!
我爺說,這女屍救了我和我娘兩條命,讓袁家沒有絕後。
從此以後,他要把這女屍供起來,日日祭拜!
讓我也要跟著他一起祭拜。
對此,我爸我娘倒沒有反對。
可荒唐的是,所說的祭拜,是直接把這女屍搬到了他的房間裏!
而且更荒唐的是,他每天半夜十二點,把我從繈褓裏抱起來,去拜那具女屍。
然而那一年,不止洪 災。
洪水剛過,村裏又開始鬧旱災!
整整三個月時間,豔陽高照,一滴水的都沒落。
村子裏以為是鬧了旱魃,嚷嚷著要打旱魃。
我爺爺也認為有旱魃。
可他,居然說我是旱魃!
說我出生時天就突然放晴了,這是旱魃才有的本事,並當著全村人的麵,要把我摔死。
其實,我爺爺並不是個迷信的人。
甚至他是村子裏那一輩人裏唯一個識過字,讀過書的人。
但我爸說,自從女屍進了門,我爺爺就開始神神叨叨。
他以前最喜歡子乎者也。
可後來,他滿嘴的天地乾坤,易經卜卦。
我爺要把我摔死時,我爸和我媽被嚇壞了。
我媽倒不知道怎麼想的,她見求不動我爺爺,居然跑去求那具女屍去了。
還別說,真有用。
我媽說她朝著女屍磕了三個頭後,我爺突然抱著我衝進了他屋,然後對著棺材自言自語了一番。
最後,他竟然真的打消了把我摔死的念頭。
但跟我爸我媽說,要給我改名!
我是從洪水裏出生的,其實是個孽障。
要改名叫袁孽,要讓人人都叫我孽障,才能擋住我的煞氣。
還說女屍等於救了我兩條命。
從此以後,要讓我每天睡他屋,每天陪著女屍,還要讓我認女屍為姐。
我爸和我娘哪裏不肯?
隻要我爺能不想殺我,一切都好說。
最後,我改了名,也如爺爺所說搬到了他的房間。
最開始我爸我娘還害怕,生怕我爺發瘋,每天夜裏都在窗外偷看。
可每次也隻見到我爺在半夜裏跪在女屍棺前,神經兮兮的不知道念叨了一些他們聽不懂的話後,隻讓我磕了三個頭,就安穩睡去了。
之後,他們也放了心。
但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每天黎明時分,爺爺就會把我放進棺材裏,讓我躺十分鐘。
後來長大了一些,我心裏倒是有點逆反了。
可根本拗不過爺爺,每次我一提到我不能睡棺材,棺材是給死人睡的。
爺爺就會麵目猙獰地說,我不進棺材,他把打斷我的腿。
哪怕是我上了學,一直到高中,爺爺也死按著讓我進棺材躺十分鐘。
好在這麼多年了,我早就習慣了。
而且這女屍確實不像是死了,臉頰殷紅,氣色極好。
我甚至每次躺進棺材裏,時不時地想,她要是沒死就好了。
就憑她這長相,能娶了她,天天陪她睡棺材也沒什麼問題。
更關鍵的是,爺爺這些年其實還教了我不少其他的東西。
什麼風水地理,驅邪捉鬼,我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學來的。
而這事,就和我每天睡棺材裏一樣,爺爺嚴禁我外傳,連我爸媽都不知道。
而這,一直持續到我十八歲生日那天。
那天正好放暑假了,我過完生日,回到爺爺住的草棚,先是慣例朝著女屍磕了三個頭。
可我剛起身,便被爺爺叫住了。
他朝著我嗬嗬笑了笑,跟我說,“止洪啊,十八年了,總算是到時候了。”
當時我愣了一下。
因為從我懂事起,爺爺一直叫我袁孽,從沒叫過我止洪。
但也就是在我發愣的時候,我看到爺爺的天庭處,湧出了一股黑氣。
他的雙眼,也瞬間遍布血紅。
我嚇壞了。
這情況和爺爺教過我的相麵術裏,枉死之人的麵相一模一樣。
我立刻想要開口。
可話到嘴邊,爺爺卻抬手攔住了我。
他隻是衝我笑了笑,“沒關係,我作做了十八年的孽,是該來報應了。”
“隻可惜,你的孽還差一點!”
“不過爺爺相信,我們這些年教你的東西,足夠你渡過最後一關了!”
我們?
這兩個字,又讓我一愣。
還沒回過神,爺爺又立刻向我叮囑了三件事。
“止洪啊,從今天開始,你可以恢複本名了。但是在你阿姐麵前,你還是隻能叫袁孽!絕對絕對不能讓她聽到袁止洪這三個字!”
“爺爺死後,一定要把爺爺葬進山上山神廟的遺址處,深要夠五米。要不然,爺爺怕埋不住!”
“還有,你阿姐不能被搶走。不管是人,還是其他什麼,你一定要保住她!”
才剛向我叮囑完,爺爺猛地深吸了一口氣,而後,一口濁氣吐出。
爺爺眼中血絲狂漲,布滿雙眼。
他的臉色,也變得褐中帶黑,連雙手手掌也痙攣而勾成爪狀。
爺爺,就這麼突然走了。
而且一臉枉死之相。
我怔了片刻,雙眼也猛地一紅。
雖然聽我爸媽說,爺爺曾經想摔死我。
可從我懂事這些年,爺爺除了讓要我每天陪女屍呆十分鐘之外,他對我很好。
我哽著脖子,想要把爸媽叫過來。
但也就是在我張嘴之際,卻隻聽‘咚’地一聲輕響傳出。
這,是從棺材裏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