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什麼要事要吩咐老奴去做?”
李嬤嬤一改諂媚樣,變得端重了許多。
寧姝慕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與外院管事可相熟?”
李嬤嬤斟酌了下,“老奴平日裏都在溪木院做事,打交道最多的是內院管事翁二。那外院管事聽命於二爺,平日裏最看不上奴這些粗使婆子的。”
翁二協理溫氏掌管中饋,如果沒猜錯,管事處的人早在這三年間成了溫氏的心腹。
若從內院裏挑人,無異於引狼入室。
寧姝慕從首飾盒中取出一瑩白虺紋浮雕玉鐲,撫摸片刻才遞與李嬤嬤,“拿去當鋪當了,給外院管事通一通門路。”
“此間違令奴婢需全部發落出府,再使其新進十個婢子入溪木院。”
母親的嫁妝被溫氏把著,她無法動用,便隻能如此了。
李嬤嬤大致一想便明了了,“是,老奴待會便去辦。”
“那個最先應聲的婢子你可識得?”
寧姝慕說的是最早應聲願與李嬤嬤一道入主屋查探的那個婢子。
院中還有一個偷拿了藥渣的奸細藏著,如果不出意外,太早出頭反倒容易引起她的注意,往後更不好做事。
因而留下的婢子中,她的嫌疑最小。
“姑娘說的是四兒?”李嬤嬤對院中人了如指掌。
“那丫頭父母雙亡,當初在街上被一群混混欺負得不成樣子,夫人見她可憐,這才將她買回府中的。”
夫人......寧姝慕恍惚了一下。
溪木院本是空著的院子,她的生母薛氏亡故時,她方得從寺中搬回居住。
而因為當時府中中饋無人掌管,內院管事嫌麻煩,便直接將母親院子裏頭的奴婢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移了過來。
她揉了揉額角,“李嬤嬤,你在府中多少年了?”
“回姑娘,有七八年了。”
七八年,她回到府中這麼長時間,竟一直都未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母親從母家帶過來的陪嫁丫鬟都去哪了?
按照常理,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連帶著陪嫁也是一樣。
主人亡故,最信任的心腹一般都會留於親近子女成為管事嬤嬤,可她卻從未見過這麼一個人。
李嬤嬤聽到寧姝慕的疑問也是一愣,“應是回到母家去了吧?”
“先夫人畢竟身份特殊,老奴記得當初夫人身邊,除了陪嫁丫鬟霞蔚、琦玥,還有一位孚乚母。”
“隻是喪禮結束後,三人皆是消失不見,老奴也不知具體情況。”
寧姝慕點了點頭,“母親往日裏在府中可會與大房伯母和三房叔母走動?”
老國公與老國公夫人共育有三子兩女。
撇去兩位已經嫁出去了的姑姑暫且不提,大房大爺寧翎,二房二爺寧昊和三房三爺寧翊,國公之位原本應由嫡長子寧翎繼承。
可惜她這位大伯早年在戰場上受過傷,在五年前不幸病逝,老國公和老國公夫人也因此傷心過度,接連故去。
說的難聽些,如今的衛國公寧昊就和當今聖上一樣,都是靠撿漏才得以登上崇位的。
李嬤嬤思索了會道:“大夫人新寡,而三爺常年待在北境,三夫人也是閑悶,那個時候三人常常在一起飲茶敘話。”
常常一起飲茶敘話,但昨夜聚集溪木院時,卻無一人開口幫她說話。
若不是伯母與叔母太過審時度勢,與母親曾經的情誼都是逢場作戲,便是另有內情,讓他們不敢、也不願與溫氏為敵。
外頭忽而傳來篤篤聲,有道陌生的纖細聲音道:“大姑娘、李嬤嬤,奴婢將大夫請來了。”
寧姝慕按下心中疑慮,最後吩咐,“尋幾個可靠的婢子,將屋中全部搜上一邊遍,角角落落都不能遺漏。”
寧姝喜進過的地方,她不敢放心。
“是,姑娘。”
寧姝慕站起身往外走去,門邊站著個身形瘦弱,眸光卻明亮的丫頭,看起來與暮雨年紀差不多。
“你就是四兒?”
四兒規矩行禮,“姑娘,正是奴婢。”
“從今日起,你頂替露風的位置,升為一等婢女。”寧姝慕想了想,“流華淨肌骨,疏瀹滌心原,流華這個名諱你覺得如何?”
四兒一愣,唰地一下就跪下了,“謝姑娘賜名,奴婢受恩於夫人,必誓死效忠姑娘!”
“不必如此。”
暮雨住於院子的耳房,寧姝慕一眼便看到請來的大夫已在其中為露風看診,“是位醫女?”
這倒讓她有些驚訝,大順女子為禮教束縛頗多,自行出府者都少,更別說拋頭露麵,學醫問診的。
流華垂頭,“是奴婢自作主張了。”
“當初奴婢被先夫人救下時渾身是傷,夫人並未直接帶奴婢回府,而是去了一家名叫檀緣軒的醫館看診。”
“奴婢隱約聽到夫人說那是她陪嫁的鋪子,不過因著府中都有府醫,她也一直身體康健,所以才不大尋到那處去。”
寧姝慕腳步微頓,陪嫁的鋪子,也就是說檀緣軒原是她外祖母洪德長公主的產業,培養一二醫女倒也不奇怪。
恐怕流華與當時母親的想法一般,顧念著傷者是外傷,又是個女娃,府醫看來並不方便,才會有此一舉。
寧姝慕並未追究,帶著流華就走了進去。
“露風的傷勢如何?”
符雲聽到聲音轉頭,下意識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
“貴人,”兩息後,她麵色如常地行禮,“如若民女沒有看錯,此為杖打之傷,然而外傷本為小事,該是肺腑之損更為嚴重。”
“奈何動手之人頗有心思,行刑之時杖留木刺,一旦嵌入肌膚,便極難清理,化膿感染不斷,終會連累喪命。”
寧姝慕臉色微沉,“有勞姑姑,不知姑姑可有辦法?”
符雲詫異地動了動眉頭,這聲姑姑算是尊稱了。
她雖年逾三十,但在大順士農工商,大夫是工,即為卑賤。
除了宮中禦醫可得幾分尊重,又有哪家高門貴人願意為了一個奴婢去對另一個賤民放下身段?
“承不得姑娘一聲姑姑。”符雲突而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