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與時看得直發愣,直到樊太妃被老嬤嬤攙扶上馬車,也一直沒回過味來。
“太妃娘娘為何生氣?”她轉頭盯著裴允問道:“阿兄,她......是擔心我留在這裏,會給你惹禍?”
在安家的時候,樊太妃見到裴允明明很高興的,也看得出來,樊太妃把裴允看得很重。
總歸,她是不認為自己能比得過裴允在樊太妃心裏的地位。
所以方才那劍拔弩張的氣勢,應當不是為了她吧?
裴允盯著她,卻沒回她的話,而是反問:“你要對付安家?”
倒也是,白日初見,她殺人可是毫不手軟的,抓住時機一擊斃命,比一般的行家都更厲害些。
多年不見,這小丫頭的性子倒是變了。
“嗯。”安與時認真點頭,發現自己和裴允離得很近,後退兩步請裴允落座。
“到底是血親,舍得?”
安與時正在倒茶,聞言忍不住笑了:“他們要我的命,為何舍不得?”
裴允猛的握住她手腕:“你就不擔心我也要你的命?”
忽如其來的一下,安與時被嚇了一跳,雙眼來來回回盯著他看了半天,才失笑道:“阿兄若要我的命,在城外下手,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說完,她疏離又禮貌地抽回手,福身道:“還未感謝阿兄,為我將聞夏和聽雪尋回來,有她們在,我很舒心。”
裴允暗惱,方才他問的那句話,明明是幼時初見,安與時抓到落單的他,說來嚇唬他的。
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難道真忘了?
“你想怎麼做?”
聽著裴允明顯變煩躁的語氣,安與時心底微沉,這怎麼還一會一個脾氣的?
果然,這個表兄不好招惹。
她站得更加規矩了些,緩緩道:“能得阿兄收留,與時很感激,往後事關安家......未免牽連阿兄,還是先讓與時自己試試?”
裴允眉頭一擰,看著她的眼神明顯都在噴火。
又見她謹慎地後退半步,裴允愈發氣盛,語氣也衝了起來:“你試?你一個小女娘怎麼試?不就是情急之下殺了個人,真以為你能耐了?既那麼能耐,怎麼還在安家被捆著打?”
安與時抿了抿唇,果然是嫌她累贅了。
要不,還是找機會回孟府單住?
“今日是我衝動,往後,不會再給阿兄添麻煩的。”她又退了小半步,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
咚!
裴允把茶盞重重擱在桌上,怒氣衝衝地起身,看她受驚的模樣,瞪了她半天,忽而又拂袖而去。
安與時站在原地發懵,這......怎麼說?
“姑娘!”
聽雪和聞夏急忙進門,一邊一個扶住她,主仆三個都麵麵相覷。
“姑娘,表少爺怎麼忽然發火了?”
“姑娘,還是坐到榻上去吧,那裏軟和一些。”
被兩個丫鬟扶進暖閣,安與時低聲叮囑:“往後在稱呼上要謹慎些,他不止是表少爺,是裴家的少將軍。”
“是。”聞夏抿了抿唇:“可是,將軍先前從宮裏回來,還站在門外聽了半晌,當時笑吟吟的,怎的忽然就變臉了?凶巴巴的,真是嚇人!”
“他入宮了?”
安與時心底發沉,這才明白過來:“安家的朋黨密布朝堂,想必是京中已經有人開始參他了,到底是被我連累的,有氣也正常。”
她對裴允沒有半分怨言,凶一點就凶一點,人家可是救過自己性命的,難道還要要求被供起來嗎?
但由此看來,她在裴家住久了也不是個事,必須盡早搬走才好。
“夜深了,我們休息吧。”
打定主意,安與時自顧自走回床鋪,又道:“樊太妃說,會送個嬤嬤過來照顧我,左不過就這兩日了,你們留神著些。”
雖說穿越,但她發現,自己不自覺地就保留了原主的日常習慣,連一舉一動都比以前淑女很多。
前世的她,是英氣、嚴肅,更精神飽滿。
現在的她,倒還真添了些嬌柔之氣。
不管怎麼說,她都得養精蓄銳,才有力氣計劃著對付安家!
更要好好想著,如何才能和裴允脫離開,免得裴允再被她拖累,影響仕途......
......
彼時的裴允心焦氣躁,尤其是看到自己的院子,居然不是和朝陽苑相毗鄰,臉色黑得比煤炭還難看。
束魯和袁管家極有默契地同時後退兩步,上次裴允這般氣盛,還是在戰場上出了紕漏的時候。
今兒這麼不對勁,難道是因為事情太多?
沉默的時間實在太久,加上裴允的怒容實在太嚇人,束魯也有些繃不住了:“將軍?”
“說!”裴允一開腔,胸口的怒火根本壓抑不住。
束魯往後靠了靠,不動聲色地又挪動半步,小心稟報:“高家那個大人從宮裏出來,連夜給安家遞了消息,前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又從安家出來十幾號人,往京中各大宅邸通風報信了。”
裴允正了正神色:“早知安家的勢力不容小覷,竟這般勢大?”
“不錯,安家雖是將門,可當年借孟家威名節節攀升,又在京城經營多年,自然今非昔比。”束魯歎了一聲,又道:“接到消息的那些大臣,俱已迅速回了話,可見他們彼此之間捆綁頗深,極為團結。”
說完,他從懷裏掏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名單,給裴允遞了過去。
裴允掃了兩眼,和司方峋那兒得到的消息無甚差別。
京城勢力太過複雜,黨羽眾多,但願安家這個頭,能開的好!
“在暗中盯著,明麵上行事囂張點,給他們些錯處。”裴允眯了眯眼,接著吩咐:“與時同安家諸事,明早之前,傳遍上京城!”
束魯有一瞬間的遲疑,忍不住追問:“利用此事對付安家,表小姐會不會......”
“嗬,她怕什麼?”裴允咬牙,又滿臉沒好氣了。
束魯有點愣,剛才裴允稱呼女娘為‘與時’的時候,明明還帶有幾分寵溺,怎麼一下就又變了臉?
莫不是回了京城水土不服?
“屬下告退。”束魯麵色沒有露出分毫不對,恭敬退下。
不料裴允忽而又加了一句:“把朝陽苑隔壁的院子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