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場特大暴雨下了整整五天，方才停歇。

楚牧從藏身的山洞裏走出，手持匕首，警惕四周，踩著泥濘和水窪，緩緩前行。

他身上的粗布衣被鮮血染紅，血液早已幹涸，呈現黑褐色。

楚牧身後，兩個男人抬著擔架默默跟隨。

“如果你早點救我，我就不會感染，都是你的錯......你要負全部責任......”

躺在擔架上的程遠麵色慘白，雙目渙散。

已經念叨了一路。

楚牧冷冷看了他一眼，繼續選擇無視。

此次前往環城搜尋物資，他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的，身為聚集地巡邏隊長之子的程遠，非得帶人跟來，嘴上說著長長見識，實際上是想跟在他身後撿便宜。

如果不是看在程遠的妹妹程靜，在自己外出探險的時候，一直照顧自己妹妹的份上，楚牧根本不會答應帶程遠一起去。

可進到環城之後，得了些好處的程遠立刻上頭，不顧楚牧的叮囑，貿然進入危險區域，不但讓自己感染未知病毒，還幾乎害死了所有人。

要不是楚牧及時出手，程遠也早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誰曾想救出他後，他卻反過頭來怪楚牧沒早點救他。

簡直不可理喻。

“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程遠依舊埋怨著。

“閉嘴！”

楚牧煩不勝煩，冷喝道：“再廢話，我把你扔在這自生自滅！”

程遠泛起怒容，張了張嘴，卻又閉上。

他知道楚牧的性格，一定會說到做到。

世界終於清淨了。

沿著安全的路徑前行半個小時後，一座黑色圍牆高聳的城池出現在楚牧眼前。

昏沉的天空之下，這座城池像一尊沉睡的巨獸，安靜匍匐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

直到此時，楚牧緊繃的神經才稍稍鬆懈了幾分。

這個範圍內，得益於雲城的精銳守衛們定時清剿巡邏，不會遭遇變異生物的襲擊。

“你們把程遠抬回去吧，屬於你們的那份，我回來就給你們。”

楚牧回頭對抬著擔架的兩個男人說了一句，朝高聳的黑色城牆走去。

“楚牧！”

程遠猛的大聲呼喊，渙散的瞳孔裏生出希翼：“你是去換生命之光對不對？能不能先給我用？等以後......”

“你剛感染，還用不到生命之光，等你需要的時候，相信你爸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不等程遠說完，楚牧抬手打斷，快步而去。

......

城牆某個拐角處，孤零零地聳立著一棟兩層樓的建築。

楚牧推開門的時候，門上的鈴鐺發出叮鈴鈴的聲音。

旋即，一個腦滿腸肥的胖子，出現在楚牧眼前。

蓄著三羊胡，一雙綠豆般的小眼睛裏，深藏著狡詐與奸吝。

他是這家雜貨鋪的老板，楚牧跟他打過很多次交道，卻隻知道他姓董，其他的一無所知。

同樣的，這董胖子也隻知道楚牧姓楚，從不多問。

看著風塵仆仆又極為狼狽的楚牧，董胖子臉上露出彌勒佛一般的和善笑容：“楚小子，這是又去環城了？快讓我看看你又淘了什麼好東西！”

麵對董胖子偽善的笑容，楚牧無動於衷，將塞得脹鼓鼓的帆布背包扔在櫃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嘖嘖，人人畏之如虎的環城，都快成你小子的後花園了......”

“收獲真不錯，還有名牌包包和手表......可惜包包已經有些褪色，手表也停轉了......這條金項鏈還行，但不是足金......”

董胖子一邊從帆布背包裏掏東西，一邊貶低貨物價值。

末了，他問道：“雜七雜八算下來，也就值個一萬雲幣吧，止血消炎抗生素要不要？我給你打九點九折。”

“不需要，除了糙米和水之外，我要一管生命之光。”

很久之前，楚牧就發現自己的體質有些特殊。

每次受傷之後，不需要治療，傷勢會自動緩慢愈合。

眼下他看起來很淒慘的樣子，實際上身上的傷早就好透了。

這是他賴以生存的秘密，就連妹妹都沒告訴。

董胖子聞言，不由愕然：“生命之光？你妹妹已經到這個地步了？”

楚牧的妹妹叫楚蘇，剛滿十五歲。

災變之後，楚蘇與很多人一樣，感染某種未知病毒，導致身體器官漸漸衰竭。

初期還能自己扛著，可達到一定程度後，就隻有圍牆裏的科學家研製出的‘生命之光’才能續命。

但也是治標不治本。

而且生命之光這玩意貴得離譜，連城裏都沒多少人能用得起。

楚牧絕對是迄今為止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能換得起生命之光的城外流民。

“給我生命之光。”

楚牧平靜道：“我趕時間。”

董胖子撇撇嘴，將一個裝滿糙米的麻袋，一個裝滿清水的水桶，還有一個盒子放在櫃台上，道：“楚小子，你路走窄了，我要是你，就會放棄累贅，進城去過好日子。”

“你不是我。”

楚牧淡淡應了一聲，率先將裝有生命之光的小盒子放進衣服內兜，貼身放好。

董胖子再度勸道：“別犯傻，現在這個世道，除了活著，其他都是假的，好好想想，我可以幫你弄到入城證明。”

楚牧不應聲，拿著東西轉身就走。

嘴角勾起一抹譏諷。

四年前，他和妹妹就是從城裏逃出來的。

回去？

送死麼？

身後傳來董胖子的聲音：“免費送你一個消息，這次的暴雨讓城裏受災不小，最遲明天早上，城裏要泄洪，你可別死了，否則我這店的收入得減半。”

楚牧腳步猛頓，瞳孔收縮：“城裏怎麼沒通知？難道不知道突然泄洪會死多少人！”

“通知？”

董胖子譏諷一笑，點了根香煙，瀟灑吐出：“城外的流民，還算是人？”

楚牧沉默良久：“謝了。”

“客氣，以後多給我帶點好東西回來就行，如果想進城，也可以隨時來找我。”

楚牧推門而出。

他絕不會拋棄從小跟在自己屁股後麵，掛著鼻涕泡，奶聲奶氣喊哥哥的親妹妹。

自母親亡故，父親失蹤之後，妹妹就是楚牧活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理由。

如果真有一天，不得不放開妹妹的手，那一定是他停止呼吸！

楚牧匆匆回到聚集地，想著將泄洪的消息傳出去，卻發現有不少人圍在他跟妹妹居住的木屋外。

當他出現時，那一雙雙看過來的目光，就帶上了貪婪。

“楚牧，你可算回來了。”

一道戲謔中帶著恨意的聲音響起。

人群往兩邊散開，楚牧便看到了一個坐在椅子上的青年。

“程遠！”

楚牧目光一沉，內心生出不妙的感覺：“你在這裏做什麼？”

“當然是等你回來。”

程遠笑眯眯的開口，同時揮了揮手。

一個男人將瘦弱的楚蘇拎著拖了出來。

旁邊還跟著一個年輕女人。

女人穿著普通，身材卻格外曼妙誘人，且臉上自帶一股子混若天成的媚態，對男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她就是程遠的妹妹，程靜。

要不是有個當巡邏隊長的爹，隻怕早就已經......

此時，程靜手裏拿著一把生鏽的剪刀，刀尖則抵在楚蘇的脖子上。

“你們幹什麼？！！”

楚牧那雙疲憊的眼，瞬間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