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打開房間的燈，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也被嚇了一跳。

鏡子裏的少女妝麵全花了，鼻青臉腫的小臉一團黑一團紅的，已經分不清顏色了。

頭發亂糟糟，就像從電視裏爬出來的某種生物，詭異又嚇人。

“我拿水給你洗個臉。”

許微微走出去，端進來一盆溫水，我接過後用毛巾洗了好幾遍才把臉上的粉黛洗幹淨。

過於蒼白的小臉有些灰的發青，額角上有塊明顯的淤青，還右下顎的淤青還涔著紅血絲，脖子上也有紅痕，我似乎又看到了以前經常被挨打的那個我。

許微微看著我的樣子很是心疼，“我聽說林錦要和許安宜一起去京大上大學了，我還聽說他們早就好上了，許安宜性格張揚又喜歡挑事，很多男生都喜歡她，林錦希經常逃課去溜冰場守著她，誰和許安宜多說兩句話都要打上一架。”

我記得那段時間我幾乎都把時間放在學習上，根本不知道林錦希的身心都發生這麼大變化，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打架。

也許就是那個時候起，我和林錦希的軌道就出現了分岔口。

“驕陽，你接下來怎麼辦？”

是啊，接下來我還能怎麼辦。

本來打算走的路已經被堵死了，高三時我把報送去京大的名額讓給了林錦希，他的成績一般般是考不上京大這樣的高門檻大學的，而我的成績一直是名列前茅，穩居第一。

當時他求我把名額讓他，原來是打算要和許安宜一起讀大學，把我留在小鎮上，現在我沒了讀書的機會，而且這輩子都不可能和林錦希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

許微微拉住我的手，說她馬上就要去上海讀書，那是211的大學。

她會提前一個月去做兼職，賺生活費，畢業後要進入大公司，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她對生活充滿了希望，也點燃我想繼續讀書的心。

“李老師說了，你要是還想讀書就去找她。”

當初我說不去讀大學，要和林錦希結婚時，李老師第一個反對，而且很生氣地阻止我。

雖然我也不想這麼快結婚，可當林錦希拿出那枚金色的戒指半跪在我麵前，求我嫁給他的時候，男人那雙深情款款的眼眸讓我亂了陣腳，也忘了初心......

忘了我很小的時候就暗暗發誓要考上最好的學校，走出這座小鎮，離開天天毆打我的父母，過上全新的生活。

所以我一直很努力讀書，沒錢買學習資料，我就借同學的抄在本子上做習題。

記得高一的時候，爸爸喝醉酒跑進教室拽著我，要把我帶回家。

說女娃讀書是浪費錢，沒有用處，我當時緊緊抱著桌子不願意跟他回去。

班上的同學一個個投來冷漠的目光，因為這樣的事情在學校經常發生，很多家庭都不會供女娃讀書。

記得當時是李老師出麵攔下，並承諾會幫我出學費，爸爸這才作罷離開。

那一晚要不是李老師護著我，可能我和其他女同學一樣再也沒有辦法坐在教室裏寫試題，被父母安排嫁給一個素未謀麵的男人，生幾個孩子，然後混沌地過這輩子。

李老師拚命地護我周全，我卻辜負了她的期待......

顧驕陽，你怎麼能那麼蠢！

許微微走之前給我打氣，“驕陽，都會好起來的。”

這句話是我們高中時期互相鼓勵的話，學習累了我們躺在草坪上，我們一直堅信會有好的未來。

屬於我的未來，還會有嗎？

許微微走了後，我回房間靠在床上，陷入了沉思裏。

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我像是從一團迷霧中回頭看，才發現自己偏離了航線，還錯的很離譜。

曾經我期待的愛，渴望的溫暖，小心翼翼地愛著一個人，到都來夢境幻滅，我什麼都沒有擁有。

我也明白了把期望放在別人始終是不可靠的，我要靠自己。

我找來一個小小的紙盒子，把林錦希這些年送給我的東西都裝進去，還有那瓶小藥膏，還有發夾，金項鏈，戒指，手鏈......

愛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全心全意，既然說好了以後不再糾纏，那就把我們之間的羈絆都整理幹淨。

我不是機器，不是摁一個鍵就能把關於林錦希的事情全部忘掉，我隻能把這份傷痛隱藏在心底，讓時間慢慢淡化......

打定主意我把自己收拾一番，然後換上一件媽媽穿舊的長袖毛衣，搭配校服褲，

家裏為了省錢，我都是穿媽媽不要的內衣和她的舊衣服。

我把長發放下來，擋住眼角的傷痕，然後穿上唯一的小白鞋，這是因為要結婚了，爸媽才第一次買給我的新鞋。

李老師的家在學校的教室宿舍，有時候立冬，中秋這些節日時，李老師都會邀請班上的同學去她家裏過節，一群人站在門口給她喊“李老師，過節好”時，她都眼底冒著水光。

不知不覺，我走到了李老師的門口，我站在門前好一會，猶豫許久都沒有勇氣敲門。

門突然從裏麵打開，李老師抬頭看到是我時，一臉驚訝，“丫頭，你怎麼在門口不進來啊，我尋思著你不來找我，我就要去找你了。”

聽著熟悉的聲音，我的鼻尖立馬就酸了，聲音有些哽咽，“對不起李老師，我辜負你了。”

李老師見我眼眶蓄滿了水瑩的光，便一把見我抱進懷裏，溫柔的掌心順著我的背，聲音裏滿是心疼。

爸爸媽媽盤算著怎麼把我嫁出去換彩禮錢，肯定不會支持我上大學的，李老師工資本就很少，這些年她都是省吃儉用，幫助了很多學生，她自己平時都是喝白粥。

想到這，我心更痛了，兜兜轉轉我還是沒有辦法走出這個困住我的家庭。

李老師抹掉我眼角的淚，溫聲安撫道，“驕陽，其實這麼多年來幫助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恰好他這幾天要到我們小鎮上考察項目，我安排你們見一麵，說不定他願意繼續支持你讀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