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酒樓的三樓一共有四個雅間,東南西北各方位一個。
沈家定的是東邊的雅間,蕭承寅帶著那女人和一雙孩子進的是南邊的雅間。
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因為蕭承寅心痛,可當真再看到他和那個女人親昵,身後的一雙孩子歡喜地跟在左右。
她依然覺得有些窒息。
指甲被一根根拔出手指的痛楚,舌頭被生生扯下來的痛楚,頭撞擊在尖銳的桌角的痛楚。
這些錐心刺骨的痛,再一次在身上漸漸清晰起來,沈向晚握緊手,抿緊了嘴,大口喘著粗氣。
好痛,痛到快要不能呼吸。
她一把揪住身側的欄杆,身子漸漸癱軟,靠著欄杆滑到地麵,身側就是陡峭蜿蜒的樓梯,稍有不慎就會滾下去。
沈向晚控製不住自己向下傾倒,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
就在她快要墜下長而不見底的樓梯時,她被人拽離了深淵。
“阿晚。”
那人喊道。
隻是沈向晚意識還沒有回籠,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隻瞥見一片月白色的衣袍。
她感覺到有人抱起了她,一股熟悉的香味縈繞在她的鼻尖。
等到她回過神來,可以睜開眼看看周圍時,發現自己在一間雅間隔壁的小憩隔間裏。
眼前有一個背影正在彎腰倒著水,是沈溪川。
沈溪川轉過身來,手裏端著一杯茶水,看到沈向晚醒了,臉上浮上一層笑意。
他急走兩步到榻前,在距離沈向晚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
“阿晚,你醒了。”
“我這是怎麼了?”
“你方才在樓梯處暈倒了,我已經派人去尋大夫來,應該快到了,你先喝點水。”
沈溪川將手中的茶杯放到床榻邊的案幾上,自己退後兩步候在一邊。
沈向晚以前覺得這很正常,現在才發現,她對沈溪川實在是算不上好,以至於沈溪川一直將自己認作是沈家的下人。
就連靠近沈向晚,他都不敢。
沈向晚躺在床榻上,看著靜立一旁的沈溪川,“過來。”
見他不動,她沒好氣地說:“我渾身沒力氣,你不扶我起來,我怎麼喝水。”
沈溪川臉色一紅,他走到床榻邊,一雙手伸了又伸,不知道該放在哪個位置將阿晚扶起來合適。
算了,慢慢來吧,想轉變他的心態和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沈向晚自己伸手搭在沈溪川的手臂上,將自己支起來,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幾口。
發緊的嗓子和發悶的胸口輕快不少。
“嗯,是我喜歡的雨前龍井。溪川,這茶的品質已經達到了貢品,市麵上可不好買,你破費了。”
沈向晚又向沈溪川討了一杯來喝。
“是在茶台上放著的,我見這個茶好,想著你喜歡這個味道,給你泡了一壺。”
沈溪川將那茶罐一起端過來,遞給沈向晚看。
茶罐是翠青釉蓋罐,蓋子上是一朵玉蘭花,罐體有纏枝圖樣,茶罐裏裝著滿滿一罐貢品級雨前龍井。
一掀開玉蘭蓋,撲鼻的茶香就溢了出來。
這些都是沈向晚喜歡的東西。
沈向晚看過之後心中暗自讚道,這如意酒樓的老板倒是個會根據顧客喜好安排的,難怪生意不錯。
她將茶罐放回去,手指上沾染了些茶罐上殘留的梅花冷香。
她翻身下床,“走吧,趁著宴席還沒散場,我帶你去眾位掌櫃麵前露露臉。”
“嗯,等一下。”沈溪川將沈向晚散亂出來的發絲整理好,隨後又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好了。”
二人剛一出小憩間的房門,就與一名女子撞上,沈溪川連忙將沈向晚往後一拉,避免受傷。
那女子驚呼一聲,她身後的蕭承寅幾步上前將她拉進懷裏查看。
“嬌娘,發生何事?”
已經痛徹心扉一次,沈向晚已經不會再痛了。
她冷冷地瞧著麵前的二人,這兩個欺騙了她一輩子的人,輕哼一聲,“嬌娘?郎君這是在做什麼?”
聽到沈向晚的聲音,蕭承寅放在喬嬌娘手臂上的手幾不可察地鬆開。
在看到幾乎落進沈溪川懷裏的沈向晚時,蕭承寅的眉眼倏而沉下,黑著臉上前一把將沈向晚拉到自己麵前。
他厲聲質問:“沈向晚,大庭廣眾之下,你與他在屋內做什麼?”
他根本不愛她,如今卻裝作一副為她吃醋的模樣,前世她涉世未深,難怪會被誆騙。
隻是這一世,她不會再信了。
沈向晚沒能掙脫開蕭承寅的鉗製。
她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壓抑著自己的憤怒,指向一邊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喬嬌娘。
“我暈倒在床,郎君問也不問一句轉身就走,我以為郎君是在忙家裏的生意無暇顧及我。可是郎君又在做什麼呢?”
蕭承寅沒有作答,隻是看著眼前的沈溪川思忖著,他是沈重的大養子,沈家名義上的三公子。
沈向晚在此與他見麵,難道是為了與沈家修複關係嗎?
哼,表麵上哭著說要與沈家決裂,求他不要厭棄了她,言真意切,淚眼漣漣,連他都差點心軟,到頭來也不過是欺騙他的手段罷了。
還真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
他拽著沈向晚的手,命令道:“立馬回去。”
“嘶——”蕭承寅的手勁大得出奇,沈向晚受不住痛,痛到秀眉緊蹙,“你弄疼我了。”
沈溪川沉著臉大步上前,抓住蕭承寅的手,與他暗暗較勁,“放手。”
沈向晚趁機脫離了蕭承寅的魔爪,揉著已經發紅的手腕,痛到眼眶發紅。
“溪川,我們走吧,正事要緊。”
她率先往隔壁東邊雅間走去,被喬嬌娘攔住。
喬嬌娘跪伏在地,雙手緊緊拽住沈向晚的裙角。
“夫人,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不與大公子相關,還請夫人不要因為奴婢與大公子生了嫌隙,若是夫人心中有氣,盡管打罵奴婢就是,不要與大公子賭氣啊。”
“讓開!”沈向晚退了兩步,想要脫開這哭聲悲戚的喬嬌娘。
她是什麼性子的人,沈向晚前世已經領教過了,表麵無害實則心如蛇蠍!
她這段話看似懇切其實句句挑撥。
當真是可惡至極!
沈向晚退一步,喬嬌娘就跪著行一步,沈向晚退五步,她便摔倒在地,趴在地上聲聲泣血。
無論何人來見了,都隻會將沈向晚當做那欺壓良善之人的毒婦。
蕭承寅也不例外。
他疾步走上前,扶起哭得要暈過去的喬嬌娘,瞪著沈向晚。
“你要將人逼死才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