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車廂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蕭雲棲下意識要縮回去,蕭徹寒卻淡淡收回了視線,重新落在了棋盤上:“孤有的是時間。”
蕭雲棲縮了縮脖子,如今她哪裏能看不出來,恐怕她爬上馬車這件事壓根沒瞞過便宜爹。
這個便宜爹向來無人敢忤逆,自己這種典型的熊孩子離家出走行為,冷不丁給他來這一下,應該是怪刺激的吧。
瞧,這臉都黑成鍋底了還裝淡定呢。
思索片刻,蕭雲棲決定還是別再刺激她爹了,畢竟這古怪性子不能立馬扭轉過來。
她不情不願地掀開隔板要出去,結果......
一下兩下,三歲半的小身子臉都憋紅了,壓根沒爬出這比她還要高一點的軟塌。
不用想也能察覺到落在身上的鄙視視線,蕭雲棲又氣又臊,可車廂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蕭雲棲眼睛一閉,憋著嘴,衝唯一的便宜爹張開手臂:“父皇,抱。”
蕭徹寒視若無睹,淡定落下一道黑棋:“怎麼進去的,便怎麼爬出來,這點小事也敢來煩孤,真當孤舍不得懲治你?若是個小蠢貨,那就在裏麵待著吧。”
蕭雲棲被這傲嬌冷漠便宜爹氣了個半死,小聲哼了聲:“我還不用你呢。”
她四處看了看軟塌物什,扯過兩個金蠶絲軟枕費勁的墊在腳下,蹦躂了幾下後才滿頭大汗地跳了出來。
蕭徹寒餘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嘴角微微勾了勾,倒有些腦子。
不過......
蕭徹寒沉下聲招手讓她過來,蕭雲棲撅著小嘴,不情不願的挪到他身邊,徒勞掩飾著後背的小包袱。
便宜爹挑眉,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往身後一勾,輕而易舉地把蕭雲棲收拾的小包袱勾了過來。
“這是窩的......誒!”
蕭雲棲緊張地想去奪過來,卻被蕭徹寒風輕雲淡的壓住了腦袋,隻能原地踏步,眼睜睜看他打開了她的小包袱。
蕭雲棲:......
“嘖,就這幾顆珠子糕點渣子也值得孤的公主這麼寶貝,眼皮子這麼淺?”
蕭徹寒十分嫌棄地擦手:“帶這麼點東西便敢逃離皇宮,孤該是讚你你孤勇還是罵你蠢笨如豬?”
蕭雲棲被當麵罵了個遍,不服氣哼了聲:“窩才不是豬,要窩是小豬,父皇也是大豬。”
話音未落,空氣便如同凝結了般。
蕭雲棲後知後覺自己好像當麵把便宜爹給罵了,偷偷去看蕭徹寒。
蕭徹寒倒是沒有她想象的動怒,盯著她看了幾瞬後,居然笑了起來。
“你膽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大,不怕孤摘了你這顆腦袋?”
“父皇才不會胡亂殺人噠。”
話音未落,外麵便響起一陣短兵相接聲,不一會兒後,海大全隔著紗窗上前一步:“陛下,刺客全都製服。”
蕭徹寒嗯了聲,盯著眼前的白團子,一字一句道:“五馬分屍,屍體丟去亂葬崗喂狼。”
“是。”
腳步聲離去,蕭徹寒隨口問道:“如此,你可還覺得孤不會殺人?”
原本以為眼前這隻會像所有人一般跪下誠惶誠恐地求饒,誰知小孩臉上一點敬畏也無,反倒是滿眼迷惑。
蕭雲棲:“是壞人所以才要懲罰,可窩是父皇的小七呀,又不是壞蛋。”
“父皇才不是胡亂殺人。”
蕭徹寒散漫的神情一頓。
蕭雲棲以為蕭徹寒要被小團子給感化了。
可誰知,對方居然十分陰晴不定,陡然問道:“既然如此,那你又為何非要惹怒孤,叛離孤?”
啊?怎麼好端端又發瘋了,蕭雲棲忙搖頭:“窩沒......”
棋子被重重放下,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般,蕭徹寒眼底漸漸猩紅起來,胸腔鼓動著殺意:“既要離開孤,孤便留不得你!”
蕭雲棲聽不到蕭徹寒說什麼了,她不敢置信的捂住巨石鑿刻一般的頭,渾身疼痛難忍。
怎麼會?
蕭徹寒不是已經喝了靈泉水了嗎。
為什麼還會毒發,甚至還提前加重了!
蕭雲棲頭痛欲裂,短短幾秒,冷汗便都浸濕了全身。
正在她驚疑不定時,脖頸突然被一隻大掌陡然掐住。
迎頭對上一雙陰鷙暴戾的冷眸,蕭雲棲渾身都打了個哆嗦。
他是真的要殺了她!
“來,來人,咳咳!”
喉管的氣體被迫排出,聲音低弱,蕭雲棲似乎能聽到了她骨頭斷裂的聲響,喉口一陣腥甜。
蕭徹寒這次瘋魔比上次更加來勢洶洶,趁他神誌不清,蕭雲棲立即將銀針刺入他十八大要穴處。
一手引出靈泉灌入他口中,原本這靈泉水最能鎮定心神。
可誰成想,三息一過,蕭徹寒非但沒被安撫下來,反而還變本加厲了!
隻憑銀針已經全然控製不住,蕭雲棲一邊忍著身體的劇痛一邊再往他身上紮針。
“來人......”
她扯著嗓子大喊一聲,侍衛們急忙趕來,這才驚覺陛下居然提前毒發了。
竟然掐著七公主脖子,仿佛下一秒便要折斷。
“陛下,那可是七公主啊!是您的祥瑞福星!你們愣著幹什麼,趕緊去救人啊!”海大全急的直跳腳。
然而,他竟然發覺陛下情緒似乎被安定了下來,恍惚睜開了雙眼,眼中血紅漸漸褪去。
雖然頭還疼痛難忍,但嗜血的躁動奇異的平複了下來。
居然......這麼快?
海大全倒吸了一口涼氣,但很快狂喜起來。
“陛下,七公主殿下實乃我大晉朝的福星啊!”
蕭徹寒神色複雜地看著手中昏死過去的蕭雲棲。
這是第一個在他毒發時,全須全尾活著的人。
先前似乎也能安撫他的情緒。
蕭徹寒冥冥之中終於意識到,這個三歲半的孩子,或許真的與眾不同。
蕭徹寒眼神波動一瞬,隨即冷漠下來。
他將蕭雲棲交給海大全:“去找太醫,要是她出事,孤要整個太醫院陪葬。”
“是是是。”
海大全見陛下終於看重七公主,笑的臉上的褶子都跟個菊·花似的。
在蕭雲棲脫力昏迷期間,有兩人被蕭徹寒秘密召進了殿內。
太極殿中。
蕭徹寒端坐在上首,寧神醫把脈後點頭:“陛下身體的毒素被克製的很好,非老朽能力能及,不知道醫治您的醫者是否還在,老朽......”
蕭徹寒抬手製止,嗓音極淡:“她隻是三歲稚童。”
“三歲稚童?這怎麼可能!”寧神醫神情激動,“哪怕在神醫穀中,這位可都是老祖宗的級別,陛下!求您讓老朽見見這位吧!”
蕭徹寒臉色不悅,冷冷掃他一眼。
普陀大師念了句佛號:“七公主命格自帶祥瑞,能號令百獸,又對您身體大有裨益,若是能帶在身邊,您必定能逢凶化吉,長命百歲!”
蕭徹寒眸色深邃,突然嗤笑一聲:“小小稚童竟然能左右孤的性命,大師怕是念佛號念得不知所謂了吧!”
想他蕭徹寒弑父殺母,手刃兄弟,老天尚不敢收他。
何時要把性命依托在ru臭未幹的稚童身上!
若是讓旁人知曉,這便是個隱患。
一盞茶後,蕭徹寒去看了昏睡的蕭雲棲,長眸微微眯起。
殺,還是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