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二眉心微動,麵上不顯,但心裏更加鄭重起來。
畢竟,作為一個商人,酒樓東家絕對不會在自家的樓裏,一個人,開個包廂吃飯。
是什麼貴客,要東家親自招待呢。
時間倒回王不二剛進來福酒樓的門——二樓那個視野最好的包廂,主位上的男子視線隨意掃過樓下,舉著茶杯的動作突然一頓。
他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纖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摩挲杯口,一雙瑞鳳眼微微眯起。
東家生怕擾了對方的興致,小聲詢問,“殿下?”
對方手指微曲,食指抵在薄唇上,示意東家不要說話。
看完整場暗度陳倉的精彩演繹後,他站起來,撫平衣袍上並不存在的褶皺,說了一句,“請她上來。”而後,走進屏風內,默不作聲。
東家平易近人,親自到樓梯邊將王不二迎進包廂。王不二視線先落在那張千裏江山圖的屏風上,又不著痕跡地挪開,看向茶幾上擺得整整齊齊,沒有使用痕跡的茶具。
王不二姿態擺得很低,主動擺開茶具,為東家斟了一杯熱茶,為了不至於顯得刻意討好,也拿起杯子,又為自己倒上一杯。
王不二此時注意力都暗自放在屏風後,自然沒有發覺,在她飲茶時,東家握杯的手,抖了一下。
東家此刻內心淚流滿麵,這儒生,怎麼回事!專挑殿下用過的茶盞,啊啊啊,不許喝!不許喝了!
可這畢竟是殿下親自開口請上來的人,他咽下心裏狂躁的衝動,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加上那副圓滾滾的身材,更顯得可藹可親。他戴滿金戒指的胖手一拍茶幾,
“公子方才所言,這樣的風度,這樣的胸襟,這樣的才能,實在令某拜服!這樣,照公子所說,公子就在酒樓雜談三日,其間公子所有花銷,都由我來福酒樓買單!”
王不二默默把袖口的銀票塞回去,也沒有機會講述她那天衣無縫,精妙絕倫精妙無比如何讓來福酒樓脫穎而出成為益州第一酒樓的偉大計劃。
她那一雙小鹿般澄澈的眼眸微微睜大,腦子突然運轉不開。
才到這個時候,商業為什麼會被儒風儒氣滲透成這樣?隻是雜談就支持?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端起茶盞,她猛灌一口壓壓驚。
“東家,我的意思是......”
東家大手一揮,“少年壯誌,四方遊學,某有什麼理由不支持?就這樣決定了!”
他在心裏尖叫,我都答應你了,茶盞,快放下,快放下!
“東家!是在下有事相求!”王不二歎了一口氣,聲音隻能提高一個度。
這種發展,她是想破腦袋都沒想到,她還如何用自己三寸不爛之舌征服屏風後的貴客!
她還如何向東家展現自己的才華!
她還如何借機獲得去秦王府的引薦資格!
聽到有事相求,東家終於恢複了一個商人該有的利弊權衡,冷靜下來,“公子請說。”
王不二深吸一口氣,平複自己的情緒,試圖讓大腦保持在最清晰的狀態。隨後開始編製她的話術。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我幫你做酒樓裏的老大,你幫我向秦王府引薦。
東家沉默了。
王不二臉色掛不住了。
屏風後麵的人,微笑的弧度又增加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