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也麵色微僵,她自然舍不得動寶貝孫女一下。但自己剛剛說出口的話萬萬沒有咽下去的道理。
否則她威嚴盡失,日後如何掌管國公府。
如此隻能暫時委屈阿沅了。
“那就按照施兒的話,掌嘴十,再......罰跪抄佛經一卷。”
“祖母,不要......”薑沅沅麵色發白,伸手想要扯章氏的衣袖,卻被青槐嬤嬤先拉住。
青槐嬤嬤低聲對她道:“三小姐不要讓老夫人為難,老夫人也不想的,她一向最疼你了,打在你身痛在她心上。”
薑沅沅眼裏盈著淚光,聞言隻能慢慢收回手指,被帶進院子裏。
“啪!”,“啪!”,“啪!”......
一聲聲清脆掌摑,薑沅沅的嗚咽哭聲傳了過來。
章氏聽著哭聲有些心疼,看著安然無事的薑施施身上,眸光浮出一層怒氣。
她本意是重罰薑施施,結果卻罰到了薑沅沅身上了。
她這個孫女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今日違逆她的命令私自出府,若是安然無事,日後哪裏還能容易管教?
章氏握住黑木佛珠,鷹喙似的眼眸微微眯起,眼中厲色一閃而逝。
薑施施注意到她的眼神,再度輕咳出聲,“祖母,今日顧家宴會出了不小的麻煩,顧家小姐不小心落水,被李家大少爺當眾救了上來。”
蘇葉最懂薑施施的心思,忙接過話,“那時小姐就在顧小姐身邊,可受了好大的驚嚇,小姐本就體弱多病,一路上咳聲不斷,眼見著又要生病了。”
章氏慢慢轉動佛珠,聲音慈愛和緩了許多。
“施兒,你受驚生病,祖母也不忍心罰你。但你畢竟違反了府中規矩,若是絲毫不罰,隻怕會有人覺得不公,日後不再謹遵規矩,如此下去,薑國公府豈非不寧。”
“放心,不會罰得重,就和阿沅一樣,掌嘴罰跪,抄一些佛經就行了。”
薑施施心中冷笑,不等她再說,堂外就傳來一道淒婉哀聲。
“平日裏,母親就讓阿施在佛堂罰跪,如今阿施生病了,母親竟然還要掌阿施的嘴嗎?”
章氏麵色陡沉,一拍黑檀木扶手,“薛氏,你放肆!”
薛氏臂環披帛,輕斂裙擺,移動蓮步,走入堂內。
她長相溫柔清麗,眉眼和薑施施有幾分相像,不像薑施施的娘親,倒像她的姐姐,此時一身鑲繡淡雅芙蓉的素白水裙,愈發襯得她纖細瘦弱,惹人生憐。
她來到薑施施身邊,向章氏行禮,“母親,兒媳不敢。但阿施已經病了,我身為母親怎能忍心讓她受罰?”
章氏收起臉上的怒色,“那我身為施兒的親生祖母,若不是迫不得已,又怎能忍心罰她呢?”
“更何況我往日將施兒拘在佛堂誦經祈福,侍奉佛前,也是為了她好。”
章氏言之切切,薛氏卻麵露苦澀。
即便章氏說得再好聽,但她對自己,對阿施的不喜在府中早就不是秘密。
薑施施看著章氏的嘴臉,心裏生出淡淡的諷刺。
口口聲聲為她好,但所謂的侍奉佛祖,淨心淨身,前世餘孽......
實際上還是章氏瞧不上她身上流的商戶血脈,覺得染臟了國公府的高貴血統。
薛氏以前在薛家是父親寵愛的嬌嬌女兒,後來嫁進薑國公府,雖然章氏時常為難,但她謹守本分默默忍受,畢竟她的餘生都困在這座深宅裏了。
但她的女兒不是這樣,阿施還有大好年華,若是她不能幫阿施出頭,那就再也無人能幫阿施了。
她鼓起勇氣道:“阿施已經是待嫁的年齡,一直被拘在府中,少與人交際,日後嫁人如何與外人交往,操持侯府,這......豈不是可能會耽擱她?”
章氏怒道:“耽擱她......你是在說我故意害施兒的嗎?!”
章氏仿佛怒氣攻心,一手扶著額頭,倚在旁邊桌案上。
一旁的嬤嬤連忙扶住她,“大夫人,你怎能又將老夫人氣得頭風發作?”
薛氏原本就白皙的麵色,此時失去了全部血色,身心涼得透徹,這樣的招數她已經見過不少次。
以前,她每次備下厚禮,小心翼翼想將阿施要回去,章氏總是會被她不知道哪句話氣到頭風發作。然後外頭便傳出她不敬公婆的名聲。
薛家雖是巨富,但她卻仍舊難以融入上京貴女貴婦圈子,再加上屢次頂撞將婆母氣得頭風發作的名聲傳出來。
更是無立錐之地。
擋在薑施施前麵的纖細身影勉強撐著。
薑施施上前扶住薛氏,神色冷靜吩咐下去。
“鹿竹,祖母身體不好,秋日天涼刺激,頭風又犯了,你去找府醫過來。”
隨後對著祖母欠身行禮,“娘親一貫體弱,此時身體不適,孫女先帶娘親回院子休息。”
章氏聞言震驚:“你......”
“近日天也變冷了,祖母應當多保暖,才不至於頭風再犯。祖母安心養病,孫女改日來看望祖母”
她握上薛氏冰涼的手,將自己的暖手爐塞給她,對她露出暖意一笑,“娘親,我們走吧。”
薑施施和薛氏從寧安堂離開,兩道依偎的纖細身影在幽靜院落裏越走越遠。
“娘親體弱,秋日更要注意進補,我待會兒讓小廚房燉些靈芝鴿湯,娘親多喝一些養好身體。”
養好身體,才有精力繼續和祖母鬥。
薛氏被薑施施的一番體貼言行暖熱,蒼白小臉多出了幾分笑意。
“大膽......她居然敢擅自離開......”
章氏看著她們的背影,原本隻是裝模作樣,眼下卻被氣得頭風真的開始發作,帶著黑木扶手的手微微顫抖。
青玉嬤嬤趕緊上前給章氏按摩緩解,“老夫人消消氣,不必動怒。”
“反正二小姐和大夫人就在國公府內,哪兒也去不了,您日後想怎麼對她們都可以,婆母規訓兒媳和孫女,誰又能挑出錯來......”
她好一番勸慰,章氏的情緒才逐漸平複下來。
薛氏這個賤商之女話裏話外,指責她不該將施兒拘在府裏,而是應該讓她到外麵多見見世麵,與人交際。
但阿施這個孫女,身體裏流著賤商血脈,即便出去也是跟薛氏一樣給薑國公府丟人。
大晉以孝治天下,一個孝字大過天。
既然她們如此不顧孝道,忤逆自己。
章氏眼眸冷下來,那就讓她們嘗嘗“孝道”兩個字壓下來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