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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前些日子的聘禮便被這一家截了胡,又聽聞繡莊上說他們連鳳冠霞帔也克扣了去,他若再不來,說不準連人都給換了。

既作了契,往後也隻得他一人欺負她。

這頭柳令月卻是急了,忙俯身撿拾那散落開來的百蝶穿花青綠喜服。

“起來,”時旬一把拽起她,“還有十日,我另替你做一身兒便是。”

柳令月不應,隻昂頭問了餘氏,“叔母,這喜服,你從何處得來的?”

餘氏懸著的心落了地,道:“瞧,我便說阿月會歡喜的,那鳳冠霞帔雖好,怎比得上叔母親手縫的,”說著,期期艾艾起來,“這可憐的,從小便失了娘,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怎會拿不好的糊弄她?”

香瑛聞言,又拿眼角看起人來。

她自小便跟在姑娘身邊,怎不曉得這位如此手巧?還一手帶大,一手打罵大的差不多。

柳令月愈發急道:“求叔母實言相告。”

“這......當真是我自個......”

“你這婦人,盡是彎彎繞繞的花腸子,快些告訴我們阿月。”

見時旬很是不耐煩,餘氏趕緊道:“是崔解元上京前托人送來的,我瞧著好看,便......”

時旬聞言,火氣愈發大了。那舉子還有臉送嫁衣,不知是惡心誰呢?

怪道這小娘子方才臉色那般難看,屋裏屋外的沒一個好東西。

“燒了,都給我燒了。”他揚了揚手,吩咐兩個小丫鬟。

丫鬟應下,吃力地抬了火盆子來,便去向柳令月討衣裳。

柳令月卻不鬆手:“世子,您送來的鳳冠霞帔我穿,這件,可否也留下?”

時旬飛速眨巴著眼,一臉想不明白。

須臾,他回過神來,自懷裏掏出個長條狀的錦匣,塞進香瑛懷裏,甩下一句“柳小娘子請便”,就揚長而去。

香瑛打開錦匣,登時傻了眼,那人,不,姑爺竟賠姑娘個金拂子。

她趕忙去攆,姑爺卻早不見了影兒,隻瞧見廳堂裏站了滿滿一排的繡娘和裁縫,皆是手足無措。

扒著紙屏偷窺的餘氏也著實吃了一驚,又不由尖酸道:“不安分的浪蹄子,屙尿擤鼻子兩頭拿,到時有你好受的。”說罷,拾了地上零落的頭麵,順了案幾上的沉水香,又命丫鬟將白玉琢盤仔細收好,扭著腰走了。

......

“姑娘為何偏要留下這衣裳?”香瑛左手抱著喜服,右手捧著錦匣,甚是不解地隨柳令月往房裏去,“我瞧姑爺此回是真心為你著想,難不成您還掛記那位?”

柳令月不答話,不及抖落滿肩雪,便徑直推門而入。

待得走到帳床邊,拉開一側的黃花梨頭櫃,她才道:“如此,你可明白了?”

櫃裏整整端端放著的,是同香瑛手中相差無幾的一套青綠色百蝶穿花喜服。

“這是,大夫人生前為姑娘繡的?”香瑛揣測。

柳令月頷首:“阿娘繡這喜服,不知熬了多少夜,”她提起衣袖一角,“你聞聞,到如今上頭還有她慣愛用的‘雪中春信’。”

香瑛湊近嗅了,確是幼時記憶裏大夫人的氣味。

她又聞了聞懷中衣裳:“這上頭沒有,可崔郎君怎會曉得這喜服樣式?”

“我也不知,所以才執意留下來。”關於崔琮的怪事又多了一樁,柳令月隱隱有些不安道,“日後有機會了,總要弄個清楚的。”

“確實,天底下哪有這種巧事!”香瑛重重點頭,又問,“姑娘婚儀那日,打算穿大夫人繡的這件?”

柳令月搖頭,小心將臉貼上那衣袖,深深吸了一口。

一時,淡淡的、梅尖雪一般的柔和香氣將她環繞包裹,像極了阿娘冬夜歸來時,覆在她軟軟頰邊取暖的雙手。

她輕笑:“我才舍不得。”隨後將衣裳妥帖放好,又緊閉了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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