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接著問道:“周王呢?”
早就想好了說辭的朱橚也開口道:
“我的父皇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但他也有一顆仁慈之心。”
“對北元和貪官汙吏殘忍,但對百姓十分仁慈。”
從朱標開始,諸皇子們都一一說出了自己對朱元璋和他的印象。
“依我之見,當今之君上,是兩種人,一種是過去,一種是現在!”
秦宇轉過身,在“陛下”二字的兩邊分別寫上了“天子”與“農夫”。
“陛下之前是一名農夫,更準確地說,是一名乞丐,一名難民。”
太子等人眼中閃爍著驚駭之色,欲言又止。
秦宇說的沒錯,不過朱元璋稱帝以後,再也沒人敢提起朱元璋當過乞丐了。
他轉過身來,隻見諸位皇子都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頓時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秦宇輕搖頭。
“我並不是在嘲笑當今聖上。”
“甚至,陛下能從一個乞丐,一步一步成為大明的皇帝,這是何等的成就!”
“古往今來頭一位啊!”
秦宇這番話的確是發自肺腑。
古往今來,還從來沒有哪一位帝王會像朱元璋一樣,開局一個碗!
就算是劉邦,也是一個泗水亭長,最起碼也是衣食無憂。
“當今天子正如晉王和秦王殿下所言,為天下之主,操殺生之權,執掌四海之事。”
“不過,功勞和身世是兩碼事。”
“正因為陛下之前隻是一個農夫,所以皇帝陛下的決策一般都會考慮百姓。”
“就像是陛下定下的皇族供奉體係一樣。”
“陛下年輕的時候隻是一個佃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人被活活餓死。”
聽到秦宇平靜的話語,密室中的朱元璋微微眯起了眼睛,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當年為了生存而掙紮的一幕幕。
那時候,就連他自己都已經記不清自己餓死病死了幾個親人!
可最終,他們還是強撐著活了下來!
後來他加入了紅巾軍,百戰險死還生,這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所以,皇上定下了一個規矩,那就是大明的皇族隻要一出生,就能享受到豐厚的俸祿。”
“從本質上來說,陛下的心思很單純,很簡單。”
“他隻是不想讓自己的子孫後代像他那樣餓著肚子。”
“他嘗到了挨餓的滋味,想要讓自己的子孫後代有一份安穩的食祿。”
“這是皇帝以一介農夫的身份定下的政策。”
秦宇的話很平靜。
朱標輕歎一聲,他知道父皇年輕時吃了不少苦頭,但自從登基之後,這點苦頭似乎都煙消雲散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所經曆的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恰恰相反,在這份榮耀的映襯下,他所經曆的一切都變得無比深刻!
“是我辜負了父皇的期望!”
周王的眼眶都紅了,他以前隻聽人誇讚自己父皇的帝王之威,何曾聽人說過父皇當年的苦處?
就好像自己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親王,錦衣玉食。
可是,他的父皇卻是一個吃盡了苦頭的人!
和他們的父皇相比,他們現在的日子簡直太幸福了!
他們的父皇雖然嚴厲,但卻從來沒有讓他們挨餓受凍過。
秦王、晉王、朱棣等人,也都被這一幕深深打動,默不作聲。
楚王和齊王都有些哽咽,隻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而在密室的另一邊,朱元璋則是抬起頭來,雙眼緊閉,似乎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一麵。
朱元璋沉默了許久才再次低下了頭,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在了內心深處。
“沒想到最懂咱的人竟然是你......”
朱元璋看著秦宇,口中喃喃。
他給自己的子孫後代這麼好的福利,就是為了不讓自己的子孫後代跟他一樣餓著肚子!
他絕對不想讓自己的子孫後代再經曆他的苦難!
秦宇沉默半晌,等待著眾人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繼續說道:
“但同時,也正是因為他是皇帝,所以陛下也注意到了諸王叛亂,以及朝政被外戚把持的危險。”
“所以,為了防止大明走上同樣的道路,陛下對所有王爺和皇親國戚的權利都進行了嚴格的限製。”
“比如,你們雖然被封為王爺,但是你們並沒有什麼權力。”
“而且,從現在開始,皇族的子孫後代都不會有任何官職。”
“這一切,都是陛下的想法。”
“從原本的農夫角度,到現在的天子角度。”
“這就是明朝皇族的俸祿製度建立的兩個根本!”
“簡單地說,我們要讓身為農夫的皇帝滿意,要讓大明皇族都能填飽肚子!”
“另外,身為天子的皇帝,自然也不會想要這個製度會對皇權造成威脅!”
“所以,隻要滿足這兩點,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秦宇說到這裏,語氣平靜,卻透著一股對自己判斷的絕對自信!
下方,一眾皇子聽到秦宇的話,都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是怎麼想的。
但現在,他們卻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父皇的心!
這種通過一個人過去的經驗,就能看透一個人心思的感覺,讓他們有一種快感!
畢竟,在朱元璋眼中,太子和皇子就像是透明人一樣。
他們的任何一點小動作,哪怕是嘴上不說,也會被朱元璋讀懂。
這對諸位皇子都是一個不小的壓力,所以他們才會對朱元璋無比畏懼。
可如今形勢逆轉,他們終於可以看透自己的父皇了!
秦宇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盡管秦宇並沒有提出符合要求的新製度。
但按照這兩個條件,他們完全可以製定出一套能讓父皇滿意的新體係。
密室中,朱元璋看向秦宇的目光除了欣賞之外,更多的卻是濃濃的殺意!
這是他成為皇帝以來,第一次被人如此看透!
甚至,秦宇對大明皇族體係的理解遠超於他!
這是何等強大的能力!
最起碼,韓國公李善長、胡惟庸都做不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