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不喜歡她眾人皆知,她還能怎麼解釋?
看著那一地狼藉,傅震生轉動核桃的手指明顯停頓了,傅明玉快步上前告狀,“爺爺,都是她將我推倒的。”
蘇南喬張嘴解釋:“是你先打我,還想用硯台......”
“砰!”
沒等她解釋完,老爺子將手中的核桃朝著她砸去雷霆大怒:“閉嘴,傅家哪有你一個外人說話的份!”
那被盤得瑩潤光滑的核桃重重砸在蘇南喬的腳邊,裂開成碎片,露出裏麵幹癟的果肉。
蘇南喬雙手垂在身側抿著唇站在那,額頭上的傷口不算大,但也有鮮血滲出。
而她,有口難言。
這是傅家不是蘇家,正如老爺子說的那般,她隻是個外人。
傅明玉還在一旁添油加醋:“爺爺,這些可都是你喜歡的玉器,她一定是故意不讓我們傅家好過,反正蘇家已經破產她也賠不起了。”
傅明玉的話雖然難聽卻是實話,蘇家賠不起。
蘇南喬垂頭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值幾個錢啊?你一句對不起就完了嗎?要不是你這張臉像小唯姐,你也配站在傅家?”
蘇南喬蹲下身撿起了一片碎片看了看,雖然名貴,並非藏品,真正的好貨都在老爺子的書房。
“我會賠。”
傅明玉拍了拍她的臉,一臉不屑道:“賠?你蘇家都破產了你拿什麼賠?聽說你連你那死鬼老爸的醫療費都給不起了。”
蘇蒼就是蘇南喬的禁忌,她忍著怒氣忍氣吞聲:“四小姐,我的事和我爸無關,你不要將長輩拉下水。”
豈料傅明玉更加猖狂得意:“怎麼?我還說不得了?蘇蒼當年真想一命換一命就找個高樓跳啊,從建一半的樓跳,擺明了就是惺惺作態,和你這個賤骨頭一樣,你們蘇家的人就是賤......”
話音未落,蘇南喬突然暴起一把拽住傅明玉的衣領,一手握緊了瓷片抵上了她的臉。
蘇南喬語氣森冷:“我警告你,你罵我可以,罵我爸我要你的命!”
“啊!你這個瘋女人,你快鬆手,我女兒的臉要是破了以後還怎麼嫁人?”
蘇南喬的目光卻是直視老爺子,“是,蘇家撞了您孫子是我們的錯,但蘇家已經破產,我爸跳樓一命換一命,蘇家分崩離析,欠你們傅家早就還清了!”
“嗬,還清了......”
一道冷笑響起,蘇南喬餘光瞥向走進來的男人。
逆光而來的那人即使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也能感覺到他渾身的冷意以及強勢,恨意鋪天蓋地襲來,讓蘇南喬下意識手一抖。
“啊!”傅明玉心驚膽戰。
“傅厭,我......”
蘇南喬本想要張口解釋,就聽到傅厭沉聲道:“傷了明玉,信不信我讓你牢底坐穿?”
一句話將她想說的話都堵在了喉嚨。
“蘇南喬,鬆開她!”傅厭在她一米前站定,淩厲的目光直視她的臉。
明玉,蘇南喬。
自始至終她都隻是一個外人。
瓷片“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因為她攥得太緊,沒傷到傅明玉反倒是傷了自己,掌心刺目的鮮血一滴滴砸落在地板上。
“跪下。”
蘇南喬身體火燒火燎,頭很暈,但她的頭腦此刻卻異常清醒。
她定定看著傅厭那張無法挑剔的俊臉,比起少年時輪廓硬朗成熟,可他早就忘記了誓言。
蘇南喬突然想放棄了,她一個人守著的承諾將毫無意義。
她移開視線,苦澀從喉嚨蔓延到五臟六腑,口中喃喃道:“好,我跪。”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反正在他心裏自己卑賤得不如一條狗,而他攥著唯有一口氣的蘇家正是她的死穴。
她從前反抗過,當晚她心愛的貓就被扒皮送上狗的餐桌。
蘇南喬不顧膝蓋的舊傷緩緩跪在了瓷器堆裏。
“我哥一天沒醒,蘇家欠的帳就不算完。”
管家忙迎了上來,“三少爺,少夫人要跪多久?若是被老太太看到免不了要生氣。”
“不妨事,奶奶吃了藥已經睡了,至於她......”
傅厭站在樓梯口長身玉立,他負手垂眸,看著那身染墨汁,額頭上掛彩,卻挺直背脊的女人。
“跪到我滿意為止,沈沉,你盯著她。”
“是。”
說完傅厭上前幾步扶著傅震生,“爺爺,驚擾你了。”
傅震生冷哼一聲,“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碎了也就碎了,主要是......”
老爺子目光落在蘇南喬頭頂,“礙眼的東西。”
“我扶您回房。”
傅震生和老太太關係並不好,兩人是聯姻婚姻,很早就分了房。
傅厭的父母常年在國外,他是老太太帶大的,因此對奶奶十分敬重,知道爺爺不喜歡蘇南喬,仍舊為了不刺激奶奶領了證,便在這中間周旋。
傅明玉見人都走了,嘴角勾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偷偷在蘇南喬耳邊道:“小賤人,你活該!我剛剛就是故意摔上去的。”
說著她一把抓起蘇南喬的衣領就要左右開弓,沈沉一絲不苟的聲音傳來,“四小姐,先生最在乎的就是夫人的臉,你要是動了她的臉,我沒辦法交代。”
傅明玉想動手,看蘇南喬頭破了手流血,身上還有墨汁,狼狽之極,除了臉也下不了手。
“哼,算你走運,長了一張和小唯姐相似的臉,算是保了你一生的榮華富貴。”
蘇南喬幾乎要將唇都給咬破了,她冷冷注視著傅明玉,“這裏可有很多碎片,你猜我會不會再來一次?”
見她一副暴躁的模樣,想到不久前她差點用瓷片劃傷自己的臉,傅明玉低咒了兩聲果斷離開。
沒過多久,蘇南喬就覺得自己的膝蓋裏像是針紮,又麻又痛,身體高燒不退,腦袋也昏昏沉沉。
沈沉低低的聲音傳來:“先生說你要是知錯了就可以起來。”
“錯?”蘇南喬眼淚滾落,她粗魯用手背擦過,幹裂的嘴唇勾勒出一抹冷笑:“從頭到尾我都隻是自衛,我何錯之有?”
沈沉對上她一雙通紅又倔強的雙眼,心生不忍,這分明是傅厭遞來的台階,“夫人,隻要你道個歉......”
蘇南喬不會不懂,可她已經傷痕累累,這台階要不要都不重要了。
“我沒錯!”蘇南喬咬著牙。
沈沉歎了口氣,準備將話轉告給傅厭,卻發現傅厭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樓梯口。
剛剛蘇南喬的話他都聽進去了。
傅厭居高臨下睥睨著她,淡漠的瞳孔宛如看一個死人,“既然喜歡跪,那就跪個夠。”
向來乖順的女人卻迎上他的目光不躲不閃,聲音清澈一字一句傳來:
“蘇南喬就是蘇南喬,不是沈唯!這張臉是我父母賜予我的,和任何人無關!傅厭,我沒錯,錯的是這個恃強淩弱的世道不是我,想讓我道歉,你做夢!”
說完,身體轟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