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卿聲音很輕,但透著一股堅定,似塊巨石,砸進了宴忱辭靜默如深潭的心。
他擰起了俊朗的劍眉,薄唇更是緊緊抿起,“別鬧了。”
即便南卿說得認真,他仍舊覺得這是耍的把戲。
就是想等他去哄?
不等南卿回答,阮棠已經從墨染塵身上站出來,委屈得眼淚漣漣,攥住了南卿的手。
正好是捏住了手腕處的傷口,頓時疼得南卿臉色發白。
她想甩開,阮棠卻越握越緊,漂亮的水晶指甲直往她的肉裏紮。
“南卿,你是不是因為我才說這話的,那我和你道歉,你別生氣,也別記仇好嗎?”
南卿終於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表情仍舊淡然。
“我不會記仇的。”她輕聲道,低頭在醫生開的那堆藥裏翻找,然後取出一瓶碘伏,用力擰開瓶蓋。
就當著宴忱辭的麵,從阮棠頭頂倒下去,澆她給兜頭蓋臉。
“因為,我有仇,當場就報了。”
一瓶碘伏倒下去,阮棠“麵目全非”,造型和妝容都成了鬼不說,白色連衣裙也斑駁得像是泥水裏撿出來的。
“忱辭,忱辭......”阮棠傻了,扭頭就想撲進宴忱辭的懷裏尋求安慰。
可宴忱辭卻已經大步走到南卿麵前,攥住她的手腕,眼神冷冽,聲音更是刺骨,“南卿,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離婚,”南卿回答,“膩了,所以及時脫身,你也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多好。”
啪——
南卿說完這話,丟了手裏的空瓶子,可惜沒丟中,骨碌碌在地上滾出去好遠。
真可惜,垃圾怎麼沒進垃圾桶裏。
宴忱辭沉眸,暗自用舌頭頂了頂腮幫子,說不出是好氣還是好笑。
“忱辭,我的眼睛好痛,好像進了什麼東西。”阮棠在後頭痛苦的喊,宴忱辭幾乎是下意識扭頭。
一抽神,南卿便甩開了他的手。
她往後退了幾步,兩人之間似乎隔了條銀河似的,就連聲音都變得縹緲起來。
“離婚協議我會發你郵箱的,記得打印出來簽字。”
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望著她的背影,宴忱辭這才注意到,南卿今日也穿了件白色連衣裙,但臟兮兮還濕漉漉的,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那道消瘦的身影。
他蹙眉,並沒往深處想,思緒便再次被阮棠的聲音拉走了。
-
離開醫院,南卿打車去了淺水灣。
她從小玩到大的好閨蜜,江晚晚就住在這裏。
江晚晚給她開了門,被她那副淒慘乞丐樣和手腕處的傷口嚇得張大嘴巴。
“什麼情況,你被宴忱辭送上去南非的輪船,然後逃回來了?”
南卿垂下眼睫,輕聲笑了笑,“差不多吧。”
事情前因後果,她簡單扼要的告訴了江晚晚,“總之,我要和他離婚了。”
江晚晚本來就不看好他們這段婚姻,當即舉雙手雙腳讚成。
但還是忍不住替南卿打抱不平,“宴忱辭那個畜生,你愛了他那麼多年,當年為了救他差點死在冰窟裏,他就這樣報答你的?”
南卿杏眸微閃,聲音感慨卻很輕,“多少年前的陳穀子爛芝麻了,我都快不記得了。”
而宴忱辭,怕是早就忘記了。
“你......哎!”江晚晚心疼她,卻說不出別的話,“先好好休息,等離完婚,我帶你出去釣凱子睡奶狗,要多少有多少。”
南卿的確身心俱疲,應了一聲好,起身去了臥室,便倒在床上睡個昏天黑地。
身心俱疲,她這一覺睡了整整十個小時。
等再爬起來,窗外已經掛了輪彎月。
她坐在白色大床上,發怔了很久,終於打起精神,將手機給開機了。
手機屏幕上立馬衝出幾十條短信和十幾個來電。
基本都是南大山發來的。
中心思想隻有一個,催著她回家去向楊姨道歉,再好好去求求宴忱辭,把公司的投資要回來。
大概是因為她沒回複,所以語氣愈發焦灼憤怒。
到最後已經成了坦誠直白的威脅。
【南卿,你到底幫不幫爸爸,公司垮了,你奶奶的治療費上哪兒去找,國外的療養院花錢如流水,你不知道嗎?】
一條一條看下去,南卿心底愈發發涼,最後徹底冷如冰塊。
如今在南大山眼裏,隻能算個工具吧?
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明明以前南大山也很疼她。
可後來母親去世,楊雪帶著南天賜和南藝兩個人進門,南大山便變得越來越陌生了。
到現在,她根本認不出來。
南卿幾乎是從胸腔裏擠出一口氣,忍住沒將南大山拉黑。
她也怕南大山一氣之下斷了奶奶的醫藥費,讓奶奶病死他國。
但找宴忱辭幫忙這種事情,南卿無法再做到了。
她馬上就要和宴忱辭離婚了。
想著,她的目光落在了手機屏幕上。
那是宴忱辭發來的短信。
【滾回來。】
一如既往的強勢霸道口吻,對她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她愛了整整十二年,幾乎將自己整個青春都賭進去了。
可惜。
賭輸了,慘敗。
南卿起身,問江晚晚要了身衣服換上,還化了個妝,遮了滿臉的憔悴蒼白,這才出門。
她抵達南山居時,已經是晚上十點鐘。
這麼晚了,南山居居然還燈火通明。
南卿站在門口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抬腳走了進去。
剛進玄關,家裏的傭人吳嫂便激動湊上來,“太太,你總算回來了,宴少聽說你不在家,發了好大的脾氣,晚飯都沒吃呢,你要不要端上去給他?”
以前就是這樣的。
隻要宴忱辭回家,她便會眼巴巴的去送飯,送咖啡,有時候甚至是把自己洗幹淨送到宴忱辭麵前。
做了太多次,都成習慣了。
南卿垂眸,纖長的羽睫在臉上投射下大片陰影,“不了,我回房間了。”
望著南卿的背影,吳嫂本能的察覺到,太太好像有點不對勁了。
這好像不是那個總是圍著宴少的太太了。
思索再三,吳嫂去敲響了書房的門,“宴少,太太回來了,現在在臥室呢。”
嘎吱——
幾乎是話音落地,宴忱辭便從裏麵拉開了門。
書房裏沒開燈,他身後一團漆黑,俊朗的臉卻沐浴在暖黃光線下,反倒有種寒戾蕭瑟的感覺。
他直接越過了吳嫂,邁步去臥室。
臥室裏,南卿正站在衣櫃前,手裏還捏著一件黑色睡衣,冷白的手背和睡衣顏色形成鮮明對比。
宴忱辭嗬了一聲,語氣裏帶著譏諷,“怎麼,覺得羞愧難當,所以不敢來書房見我,隻能悄悄躲在臥室裏?”
然後呢,換上這件睡衣,和以往那些次一樣,推.倒他?
南卿沉默了一會兒。
沒回答,而是當著宴忱辭的麵,將那件睡衣連帶衣架往下扔,丟進了地上的行李箱裏。
什麼都沒說,卻又什麼都說了。
宴忱辭那點譏諷還沒下去,又被陰沉代替,“還沒鬧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