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要打向我的手緩緩收了回去。
她皺著眉頭看了看地上躺著的男人。
他的眉眼,和當時帶頭攻上春山一族的那個領頭人,何其相似。
我想,滅族之仇和個人小愛,阿姊應該比我更懂得如何取舍。
即使冤有頭債有主,可是,萬一他就是下一個要對我春山一族起了歹心的惡徒呢?
阿姊該知道,我們不能賭,也賭不起。
但是下一秒,阿姊的神情又變得肯定,變得充滿愛戀。
「阿妹,你信我,阿池不會是這樣的人,他善良、正直,斷不會為一己私欲就滅我全族。」
「最重要的是,他愛我。」
我心知,阿姊失了心智,今日,是說不通了。
我未對阿姊下狠手,隻想著暫時困住阿姊,再把那個男人丟下山去。
趁著還未鑄成大錯,就應該及時止損。
但是阿姊,卻沒想著我和她姊妹情深。
阿姊為尊,我為卑。
真動起手來,我打不過她。
結果,我被阿姊囚在平蕪山下的一處山洞,身上的骨頭被拆的七零八落。
「阿妹,你莫怪我,我也不想下這樣的狠手的。可我要不這麼對你,你必會殺了阿池。阿妹,你要原諒我。」
我的阿姊喚醒了那個男人,她說,「阿池,帶你去見見我的家人。」
然後,我就看見那個男人下山來了。
我的阿姊,被他捆住手腳,捂住口鼻,拖在馬後。
我阿姊的十個指頭,全被定上了通體泛著金色的針。
等我拚湊好自己的身體,再回到山上,見到的隻有一具具被毒死的屍體。
我安置好他們,又下山想去救姐姐,卻聽說,就在前幾天,原本皇上帶回宮極盡寵愛的那個嬪妃,死了。
他們說,她對皇後娘娘大不敬。
皇上下令,立即處死,死相很不好看。
我一愣。
現在,我朝沒有皇後,他們說的皇後,隻能是那個死了五年的,曾被皇帝賜死的先皇後。
我的阿姊啊,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一心愛慕的男人。
為了一個死人,就將你活活打死,值得嗎?
你所謂的愛情,就是這麼個玩意兒?
我大概知道,他要我的阿姊為他做什麼了。
用木偶之術捏造一個他的愛人。
我阿姊,造出來的物件,比我還靈動幾分。
她要是真刻出來那位皇後,就等於是將死去的人真的從陰曹地府喚回來。
樣貌和記憶,都能分毫不差。
也許,我的阿姊,從頭到尾都是被利用的那個。
她所謂的真愛,不過是那男人在臉上安的一張情誼深厚的麵具。
唉。
沒時間傷感。
我得去找到阿姊的身體。
我們春山一族,講究落葉歸根。
即使阿姊犯了再大的錯,最終,也還是要回家的。
況且,我的阿姊,很厲害。
她不會那麼輕易的死掉的。
我是在亂葬崗找到我阿姊的。
她已經不複在山上的靈動和嬌俏。
原本吹彈可破的肌膚,如今,已成木色。
我看見她時,她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看見我,她努力的笑了笑,「早早,你來啦。」
是啊,我來了。
我想抱起阿姊已經變成木頭的身體,可是,她朽了。
那隻胳膊,我一碰,就碎了。
「怎麼會這樣?」
我的阿姊,是神木,怎麼會死,又怎麼會朽?
我去拔那些插在阿姊身上的金針,一碰,我的手指就缺了一塊。
發出被燒焦的聲音,變得漆黑一片。
「早早,別費力了。這些針,是專克你我的。我早該死了,但我知道,你會來,所以,一直撐著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