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耀眼的火光如金莽纏動，在廝殺與哀鳴的協奏中飛舞，本就不算訓練有素的人們，手持利器卻隻能四散而奔。

“呃啊！”

猩紅的血液四處噴濺，刀疤眼的一隻手臂硬生生被砍斷。

“相成！”刑羽驚恐地看著斷臂落地，猛烈的咳嗽再次席卷他的胸腔。

刀疤眼堅挺著殘軀砍殺四周的黑衣人，無論如何，他至少想送刑羽和聶子謙逃離。

然而被消滅的山匪越來越多，黑衣人聚集得越來越多，包圍圈逐漸縮小，烏壓壓仿若一片黑雲覆裹。

身邊的同伴如稻草般被收割，直到他自己的小腿被砍中，不支倒地。

數柄利刃豎起，徹底封鎖了刑羽幾人逃生的路。

帶了些慵懶的聲音自喉間響起，“何必白費功夫呢，二當家。”

刑羽的咳聲在一片血腥中無法停歇，聶子謙一麵替他順氣，一麵瞪向來人，“叛徒，山寨曾經可待你不薄。”

“三當家誤會了，”初一笑了笑，“我對山寨也從沒有不滿，隻是咱們，各為其主罷了。”

“嗬，各為其主，咳咳咳…你還有哪個主子？”刑羽勉強吐露咳到沙啞的嗓音。

他突然想到什麼，瞪向來人，“初九呢？他也是你們的人？”

初一對他的驚懼似乎十分滿意，“二當家一向是聰明人。”

“到底為什麼！”刀疤眼嘶吼著，“你可是將軍的親信，為何背叛大家！”

“咳，他沒有背叛…”刑羽虛喘著氣，“你一直是將軍的人。”

初一大笑幾聲，“不愧是二當家，到底想得明白！”

刑羽撇過頭，在肺部一陣難忍的灼燒中盡力調整呼吸。

“說來咱們還有一筆人命賬啊，”男人從腰間抽出一柄小刀，銀光隨著幾下比劃微閃，“要不是你派人追殺衛三，我兄弟初五也不會死，得虧他死前培養了初九。”餘光瞧見被帶來的二人，“哈，說曹操曹操到。”

衛辰玨二人剛朝山寨外圍走了不久就被幾個黑衣人攔了下來，正當他測算著殊死一搏的勝負，卻見這些人似乎沒有拚殺的意思。

初一還是一副悠哉的模樣迎接道：“衛三公子，讓您受驚了。”

衛辰玨一邊攙扶著蔣雲朝，警惕的看著他，“你是何人？”

“在下不是什麼人物，不必三公子費心記得，不過是奉我家主之命，想與三公子做筆交易罷了。”

沉重的身體從馬上跌落，悸閃身來到地麵，一腳跺地，嚇止住試圖繼續奔跑的馬兒。

刑朗的傷勢很嚴重，體內未知的毒素，左臂深長的傷口，鮮血止不住地外溢，他意識模糊，就連勉強支撐起身體的力氣也沒有了。

然而悸能做的，隻有把水壺放在他的跟前。

“撐住，回去，他們能救你。”她蹲下身，平靜地對他說道。

視線中隻有少女愈發模糊的身影，“可以扶我一下嗎？”他虛弱地問道。

恍然間，仿佛能看見她在搖頭，“我碰到你，你就會真的沒命。”

“好累，我好困…”

悸漠然看著眼前快要失去求生欲望的人。

一個晚上，隻能等他一個晚上，如果今晚熬不過去，他隻能死。

啪！

鞭痕重重落下，刑羽被抽倒在地。“二當家！”刀疤眼憤怒地想要阻攔，但自己也被黑衣人按在地上無法動彈。

初一拿著匕首繼續在聶子謙的臉上劃出血口，“衛三公子的解藥藥方，再不交出來，他可就要沒命了。”

聶子謙死死咬牙，痛苦地看著被抽打到抽搐的刑羽，“住手，你這畜生！”

“解藥。”

“不能給他！”刑羽在地上聲嘶力竭，繼而又是一鞭落下打在他的肩骨，斷裂的疼痛感蔓延，強忍維持的意識所剩無幾。

腦海中浮現少女的身影，初九肯定也有所行動，隻要那女人帶著大哥趕回來......

“哼，嘴硬，老子倒要看看你命有多硬，狠狠打！”

“你敢！”聶子謙怒目圓睜，“你若殺了他，這輩子別想拿到解藥！”

初一抬手給了他一巴掌，發狠的勁兒若不是有人鉗製聶子謙甚至無法站穩。

“行啊，”他輕蔑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把他養得很好，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你琢磨琢磨，是和他一起死在這兒，還是留著一口氣看看能不能活著離開這兒。”

衛辰玨冷眼看著麵前上演的狗咬狗大戲，地上蜷縮的男人還在虛弱地告誡聶子謙什麼都不能說。設身處地來說，這的確是最好的選擇，隻要解藥在他們手裏，等到他兄長帶著女人回來，依然能威脅她救他們脫身。

隻是這些人寧願在這和他們拉扯，也要拿到解藥，想從他身上做的交易，就隻有…兵符。

蔣雲朝在耳邊悄聲說道：“聽他們的意思，去潞縣的人也會出事，姑娘她…”

衛辰玨倒不怎麼緊張，“以她的身手，他們沒那麼容易得手。”

“淩霽，你覺沒覺得不對勁。”

“嗯？”

“我們先前以為姑娘接近你有某種目的，若有所圖，隻能是通過你尋找大將軍的兵符，但這些人似乎也有一樣的目的。”

“他們有可能不是一夥人。”衛辰玨說道。

“他們和山匪曾是一夥，如今卻像是反水，山匪是為晉東軍做事，那他們背後的又是何人，還擁有比山匪更龐大的勢力。”

衛辰玨細細想著此間懸疑，從衛家出事開始，他一直以為覬覦兵符的隻有宮裏那位，現在看來，到底有幾路人馬知道兵符的事根本說不清。

眼見著黎明掛上天邊，酷刑和拷問已經在空曠的地麵持續了好些個時辰。

初一的耐性盡失，他實在沒想到區區幾個當賊的能有如此剛硬的骨頭，他突然轉身走向刑羽，附身抓住他一隻手，強硬地把它張開按在地麵。

“住手！”聶子謙撕心裂肺地大喊，那根小指割裂的瞬間，血光四溢，衛辰玨明顯感受到依靠著他的蔣雲朝在禁不住顫抖。

刑羽的身體產生劇烈的抽搐，可除此之外他已經沒有力氣發出聲音，耳邊還在響徹聶子謙的哀嚎和相成的怒吼。

當痛楚持續了太久，甚至會產生一絲荒謬的習慣，刑羽在心裏忍不住想笑，曾經被他視為麻煩的三人，卻成了現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子謙，什麼都不能說…

等大哥回來，帶著那個人回來…

以命換命，然後…

他的嘴唇幾乎隻有自己覺得還在動彈，發出微弱的，比夏蚊還要微弱的音色。

帶著大哥，活下去。

“刑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