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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南風舊相識還有南風舊相識
長亭落雪

第40章

山伯遇英台

從前賀雲兩家來往得少還好說,如今賀佟親筆認錯,解釋了母親雲氏之事,以舅父心胸和本來對父親的欣賞,必定會原諒對方,如此之後肯定常常書信來往。她這樣撒謊,要被揭穿實在容易。

賀南風卻絲毫不以為意,笑了笑繼續道:“早在爹寫信向舅父坦白母親之事不久,我就隨後附了一封,一麵講清前因後果,一麵讓舅父替我圓謊。”

舅父雲寂在未斷交前對賀南風就極其疼愛,她隨賀佟出信講清前因後果,是為了叫舅父知曉自己已經長大,有足夠的理智和判斷,再說需要掩護之事,以雲寂對她的疼愛和雲氏之事處理的認同,很有可能會答應。

賀承宇一頓,一時間還真分不清是真是假,詫異道:“你向舅父說的實話?說你要女扮男裝,冒充雲家晚輩來寒山書院?”

雲家子弟眾多,也一般沒人會去探究這十九郎到底存在與否,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此一步,還算保險。

賀南風點頭:“雲家早年男女同學一堂,本就有這個先例,舅父才不會和你一般小題大做。”

賀承宇便更加震驚,思量片刻,還是不信,搖頭道:“我不信舅父會答應你,叫你一個小女娃娃來男人堆裏,他有回信說答應嗎?”

賀南風搖頭,正在對方以為得理的時候,冷不防補充道:“但我在信中跟舅舅說了,來回路遠,他回信到時我可能已隨大哥到了書院,若叫父親收到,使得父女生出嫌隙,那可就是他的錯了。”

這是,根本不給舅父拒絕,哪怕略微勸阻的機會。

賀承宇扭頭看向自家妹妹,心中愕然,從前怎麼不知這丫頭如此工於心計?暗地打了幾番鼓,又好好思索片刻,才找到新的理由,卷土重來道:“可雲家七郎就在書院裏,你要冒充他族裏的人,怎麼可能?”

賀南風一笑置之,似也早在預料之中:“我知道啊,已經見過了。”

賀承宇愕然,愣在原地:“見過了?”

“嗯,”賀南風點頭,笑道:“大哥,雲寒表哥都來書院三四年了,哪會記得族裏其他弟弟什麼模樣。”

雲寒是雲寂長子,自十四歲來書院進學後,便頗受陳苑章看重,提拔為山長助手,一麵又不知什麼原因幾年未曾再回濟州,哪裏分得清族裏幼弟如今什麼模樣。

“再說了,”她繼續道,“就算之後跟舅父提起,舅父明知我已來了,他不能勸阻便隻能保護,又怎麼會揭穿我呢。”

“你……”賀承宇一時無言,又是一番苦思冥想,半晌之後忽然得了靈感,勢在必得道,“你就算頂著旁人的身份來了,朝夕相處幾個月時間,即便喬裝也會被記住模樣,你堂堂侯府嫡女,以後怎麼再出去見人?”

賀南風確實是因著現下年紀還小,但凡再大點,以她的身份,肯定是各方宴集的座上之賓,到時候不論公子貴女,交際可都多不少。要是被人發現曾經女扮男裝去男人堆裏混跡了幾個月,估計侯府顏麵掃地不說,連外祖雲家都要遭人詬病。

賀南風卻一笑,向兄長俏皮地眨眼,道:“大哥難道不知,什麼叫女大十八變?何況我和雲家子弟也是血脈之親,長得像些又有什麼奇怪?”

從雲寒便可看出,雲家子弟本就生得十分秀氣,再說過兩年需要出去交際時,肯定各自都有變化,若有人發覺,便是小時候表兄妹相像,如今不像了而已,誰能多餘指摘?

這下,賀承宇實在無話可講了。氣悶悶地一甩袖子,一副“任你胡鬧去吧”的無奈模樣,預備負氣走開,又似想到什麼,不甘回頭道:“你來讀書,那剛才非要坐在淩釋身旁做什麼?”

果然還是記掛著的,賀南風暗自失笑,麵上絲毫不顯,眸色清澈道:“南風已經長大了,再同兄長那般親近,怕大哥難為情嘛。”

賀承宇訝然,愣住半晌,才緩緩回道:“你同其他男子那般親近,大哥就不會覺得更難為情麼?”

“噢,”賀南風失笑,隨即麵色猶疑道,“可是,南風已經跟山長說好了,旁聽期間就同淩釋哥哥住在一起,山長也答應了。”

賀承宇怔住,愣愣看著自家妹妹,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她這些安排,真的是來讀書的?

一時間心頭百轉千回,又知既到此步已覆水難收,難怪當時離開時賀南風那樣平靜,原來早打算好了這個驚嚇在。

賀承宇沉寂許久許久,才無奈歎了口氣,抬眸道:“我會跟淩釋講清楚,要他在這期間替我照顧你。”

那豈非回到前塵一模一樣的情形?她可不想淩釋又因為兄弟情誼照拂自己,到時候心裏區分不清。於是賀南風聞言,便連忙阻止道:“大哥是不了解南風,還是不了解淩釋哥哥?”

賀承宇一頓,未解其意。

“我如今是雲家子弟還是賀家小姐,對釋哥哥來說不都是表親弟妹麼,有什麼差別。”賀南風一笑,解釋道,“以阿釋哥哥的為人,本來就會好好照拂的,說不說身份有什麼打緊?再者,南風是女扮男裝進來的,就算阿釋哥哥不是外人,也還是不要知曉的好,大哥你說是不是?”

意思是就算信任淩釋的人品,她喬裝混入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確實言之有理,賀承宇又當然不曉得其中真實緣由,便輕哼一聲,悶悶道:“你要是之前也這般思慮周全,就不會做出這種傻事來。”

這就是答應了。賀南風笑得清甜,一雙眸子映襯簷角滴落的雨水,熠熠生光。

賀承宇看得心軟,無奈道:“就算是阿釋,你也要多顧忌男女大防,免得以後生出事端。”

“是,都聽大哥的。”賀南風笑道,眼看著兄長臉色終於緩和幾分,自己也暗自鬆了口氣。

要是告訴對方,她這趟本就是抱著追夫決心來的,什麼男女大防什麼禮教規矩,早不放在心裏,賀承宇隻怕會氣暈吧。

賀南風想著,笑容越發討好了幾分。

寒山書院來新人的事並不算重大,也沒有給上下帶來半分水花。大家依舊該修學修學,該聽課聽課,直到晚間回寢舍洗漱睡覺時,才又注意到雲家小公子。

書院雖離兆京千裏,但也受陰雨影響,如今還是寒潮未褪,故而夜間多生碳火取暖。因為是求學之地,各家公子都不得帶仆人進入,所以一切事宜都要自己處理,新來的雲聲年小,卻也不能例外。但看對方細皮嫩肉嬌嬌弱弱的,就肯定不會做這些粗活。

眾人同行時還戲言道,山長如何給淩釋安排了個要人照顧的小祖宗時,竟愕然發現那學院裏打理上下飲食住宿的冷漠婆子,居然笑吟吟親自替雲聲送了上好的木炭來,一邊放屋中安頓,一邊長輩般囑咐得事無巨細。

“謝謝嚴婆婆。”

小公子在少年們無比詫異的眼神裏,規規矩矩乖乖巧巧地送婆子出門,直到對方走出很遠回頭時,還在含笑舉手作別,雖是天黑燈黯,還是隱約可見嚴婆子臉上慈祥的笑容。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公子們雖然年紀都不算大,平素卻是不會多看這婆子一眼的,就算隱約察覺對方能打理書院十餘年也必定有自己本事,但要像雲聲這般把她當做長輩相處是不可能。難怪這孩子叫山長答應旁聽,又剛出現便叫講課的幾個夫子頗為青眼,原是靠著副天真乖巧的模樣,一路討喜得很。

偏你看著他笑吟吟的模樣吧,就會覺得他是那種真正的禮貌與溫和,並無絲毫矯揉造作。雙眸裏好似一汪幽泉,舉手投足宛若南風拂麵,叫人所觀所感心意悅然,世間男子絕無僅有,隻怕女子裏都實屬難見。

濟州雲家的教養果然是好,難怪逸王世子、賀家公子同山長的助手雲寒,都帶著溫潤俊逸的氣韻。隻淩釋舒朗溫和,賀承宇活潑不少,雲寒自己反而還冷了些,跟這排行十九的小弟弟全然不同。

少年們想著,各自告別回屋。

寒山書院求學的都是名門子弟,所以多為一人一間屋子,少數庶子身份低些,才同別人擠在一處。雲聲是個雲氏旁支的晚輩,按理說該和其他庶子同住的,但卻不知用什麼說辭說服了山長安排到淩世子屋裏,大概還是那乖巧討喜的模樣吧。

小小插曲過後,白日喧鬧漸漸趨於安寧。

淩釋洗漱完,便斜靠在床上,依舊照著燈光安靜看書。他一身雪色中衣軀體如玉,修長的五指指節分明。

賀南風倒了水盆回來時,就見到這樣一幅情景。他無暇的五官和精致的輪廓在昏黃燈火下,既是絕色,又複溫柔。

察覺旁人靠近,淩釋便抬頭微微一笑,道:“冷麼。”

賀南風對著他的眼神,沉寂片刻,笑著搖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

淩釋便將書收了起來,回身把被褥鋪好:“那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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