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許家的秘密

許願聳聳肩，眯起了眼睛。

“病曆是假的吧？”她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剛剛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她毫無招架之力。

許願勾唇反問：“證據呢？”

賈青青哼哼兩聲，依然不死心：“許願，你別以為你贏了，該著急的是你們！別說明天這婚，訂的成訂不成，就算你們結婚了又怎樣，男人婚內出軌這事，也不稀奇。”

“那你了解挺多的，看來有過不少男人，五個有沒有？”許願思索，見賈青青不說話，繼續道，“不夠啊，那十個？”

她捂著嘴假笑，好心提醒：“妹妹，你可得注意一下，感染hpv，可不是好事。”

賈青青抬手就要去打許願，許願一把捏住她得胳膊往門外一甩，玩玩的心思也沒有了。

“賈青青你以為拿著那些照片就萬事大吉了？是，現在是證明不了徐文浩和你沒發生關係，但我怕什麼呢？大不了我不訂婚唄，徐文浩又會多看你一眼？他娶的還是我！到時候拖到你肚子大生孩子，再做親子鑒定，真相照樣水落石出。你，又算個什麼東西！不過一個想偷我的愛人，我的婚姻的小偷罷了！”

一整天的冷靜，足夠許願把事情理出一個頭緒來。

賈青青沒腦子，許青山陳嬈沒腦子，不代表她沒腦子。

“許願，我討厭你，討厭你這副總是冷冷靜靜的樣子，你知道什麼？你才是小偷，你偷了我的一切，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許願瞥了一眼發狂的賈青青，砰的一下關上門，往床上大字型一躺。

她看著黑壓壓的天花板，滿身疲累。

論拿捏，賈青青算個屁！論諷刺，賈青青又算哪根蔥。

以前她是懶得跟她玩兒，現在是不得不跟她玩兒。

她隻是覺得惡心，最親的爸媽，卻逼得她不得不耍心眼，演大戲。

現在她百分之百確定賈青青的孩子不是徐文浩的。如果真是徐文浩的，恐怕此刻她已經大鬧天宮了。

總之，她還是不放心，這件事不查出來真相，她的謊言，也撐不了多久。

今天她扛過去了，明天呢？後天呢？

賈青青，從來也不是個好忽悠的角色。

……

許家有一個秘密，一個隻有許願不知道的秘密。

一想到這個秘密，許青山就抓心撓肝，夜夜睡不著。

今晚許願一席話，讓他醍醐灌頂，連帶著對許願的愧疚也多了不少。

這姑娘，打小就聽話懂事，別人家的孩子叛逆得早戀去網吧的時候，她卻隻知道鑽在圖書館看書。

學校的老師，哪個見他不說一句：“許老師，你生了個好姑娘啊！”

可偏偏這個好姑娘，不是親生的。

這件事，以前隻有他們夫妻倆知道。

現在，還多了個賈青青。

也是天意弄人，怎麼到頭來賈青青卻是他們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呢？

許青山翻了個身，歎了口氣，感覺不舒坦，又翻了回去。

陳嬈被他翻身翻得也心煩意亂起來，她啪啪給了許青山兩下，壓著嗓子罵：“你煩不煩啊？翻來翻去，還讓不讓人睡了。”

許青山也不惱，平躺著，把手枕在後腦勺下，又長長呼出一口氣。

“陳嬈啊，你說，青青真的是我們的女兒嗎？她是那麼……”

那麼離經叛道，那麼小家子氣，那麼壞心眼！

可這些話，他不敢說，說了必不可少迎來老婆一頓打。

6月份的天，陰晴不定，外麵這會兒下起了雨，劈裏啪啦打的窗戶亂響。

許青山的心，跟著這雨聲一樣，亂的不行。

陳嬈知道他想說什麼，可是賈青青就是她的女兒，那個背上的手掌胎記，還有那個大腿根的疤，錯不了。

“你以後別說這話，再說，我跟你沒完！”陳嬈警告著，心裏又想起當初女兒丟失的事情，揉了揉眼。

再出聲，帶著濃濃的鼻音，“青青是任性胡鬧，可是青山，是我們當初不小心丟了她，讓她沒有父母教養，才做出這種事。她現在還活著來到我身邊，我就謝天謝地了。至於許願，我們盡心盡力養她這麼大，已經做的很好了，她的事，我是管不了，也沒精力管了。”

她老了，沒能力了，隻想以後守著自己的女兒過日子，好好教育她，再給她找個好人家，其他的，再也不奢望了。

許青山抽出胳膊，攬住了陳嬈的肩，也沉默。

他想起那晚的認親，真是個意外。

那天晚上突然停水，賈青青在浴室摔了一跤，在浴室哇哇亂叫，陳嬈衝進去拉人，毫無遮掩地就看見了賈青青背上那個手掌胎記，心裏隱隱約約懷疑著，她再一扒拉，果然在賈青青大腿根發現了一個疤。

那道疤，還是陳嬈在女兒小時候不小心劃拉的，當時心疼死她了，她怎麼可能認不得。

再一問，賈青青說她自己都不知道背後有個胎記，而大腿根的疤痕，自她記事起就有。

陳嬈這一合計，八九不離十了。

當場就謝天謝地地給賈青青一個熊抱，哭得稀裏嘩啦。

失女歸家，堪稱中年幸事。

陳嬈太興奮，可這興奮卻無法宣泄，隻好馬不停蹄帶著賈青青去上戶口，以此來紀念。

許願並非親生，至今隻有他們夫妻知道，如今失女歸家這好事再傳揚出去，搞不好掀起軒然大波。

而且，她也不想告訴許願，更是勒令許青山和賈青青不許說。

許青山懷疑過，提過去做親子鑒定，但是被陳嬈否了，慢慢地他接受了這個事情。

血緣關係也很奇妙，就像今晚，賈青青一喊爸爸，那軟軟糯糯的聲音，就跟電一樣，擊麻了許青山的心，他就什麼也顧不得了。

許青山又問：“不然我們還是和許願說清楚吧，她一定會好好待青青的。她會是個好姐姐。”

陳嬈一聽，推了許青山一下，拒絕道：“不行不行！萬一她要找親生父母怎麼辦？我……我……”

她的嘴一下短了，想起了二十幾年前的那件事。

越想心裏越怵，身子也密密麻麻抖了起來。

許青山感受到妻子的變化，又拍了拍，安慰：“別想了，睡吧，明天許願訂婚了，等婚禮一辦，她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了。青青打胎那事，你上點心，要是被人知道了，她以後說不到好人家，我們也丟臉。”

陳嬈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悶悶嗯了一聲，暗暗祈禱徐家能聽得進去許願的解釋。

下了一夜的雨，次日空氣都清醒很多。

徐家的小洋樓，地處市中心，卻鬧中取靜，按照市價，這棟三層小洋樓，可是能值當五百多萬，可這在徐家眼裏，從來都隻認為是他們的住所，他們的家。

徐爸爸和徐媽媽有早起的習慣，二老一早天蒙蒙亮就出去遛彎回來了，此刻徐爸爸徐昌南修建富貴竹的花枝。

養了三個月，他這把富貴竹終於在花瓶裏生了根，白色的根須絲絲纏繞在瓶底，拉成一個密密麻麻的網。

他拽下枯葉，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自從這富貴竹生根來，他就覺得事事順利，先是公司做成了一筆大單，掙了不少，後是兒子終於要娶到了心愛的姑娘。

任何一件，對他這快步入花甲之年的老男人來說，都是錦上添花的大喜事。

今年接新媳，明年添胖孫，徐昌南規劃得明明白白。

“老徐，小徐，吃飯了。”徐媽媽在喊，她早上做了父子倆最愛吃的雞蛋餅，打了一個南瓜小米糊，又做了兩個小青菜，就連荷包蛋都多煎了兩個。

粗茶淡飯，卻也吃的幸福健康。

徐文浩精神不濟，昨晚和許願通完電話，商量好事情，已經到了快三點。

想到昨晚許願的話，他一下就精神了，連忙衝了下臉就跑了下樓。

“一大清早慌慌張張的，要和許願訂婚，你激動啊兒子！”蘇雪瑩打趣。

徐文浩點頭，他是激動，可有事還得說。

“爸媽，有件事必須得跟你們說！”

徐家老兩口相視一眼，都老老實實地坐在了餐桌上。

徐文浩把賈青青讓他喜當爹的事，和昨晚許願“詐”賈青青的事，全盤拖出。

他說的義憤填膺，卻唯獨忘了說“假結紮”這事，偏偏這事，許願再三交代要提前給二老通氣。

徐昌南最是激動，先是罵了一句“老許糊塗啊”，又再次確認：“文浩，你確定那不是你的孩子嗎？”

“爸，你得信我，我幹沒幹那事，我能不知道？許願都詐出來了！她就是想讓我喜當爹，反正我是打死也不會被她拿捏的。而且許叔叔已經下死命令要賈青青去打胎！爸爸，我這輩子隻要許願一個！等娶了願願，明年再給添個大胖孫，咱家就四代同堂了！”

徐文浩夾了一個荷包蛋，十分自豪：“願願比賈青青好千倍萬倍，我們倆的孩子肯定聰明懂事可愛，願願也肯定是個好媽媽。我都不敢想，就賈青青那樣，帶出來的孩子是什麼鬼樣子。”

徐昌南一聽，麵提喜色，剛剛一絲絲的小僥幸被衝散得一幹二淨。

“許願，的確是個好姑娘。”他誇了一下未來兒媳，仿佛看見了未來的好大胖孫。

徐文浩咬了一口荷包蛋，溏心流出來，滴了好幾滴下來。

蘇雪瑩遞過去抽紙，也若有所思。

“賈青青那姑娘，我雖然看不上，但孩子這事，不能草率，我看去做個親子鑒定最快，現在不是說懷孕也可以鑒定嗎？”

萬一是他們徐家的孩子，那就出大事了！

逼人打了，折了她徐家的運，不打，到時候賈青青帶著孩子上門逼婚啊，要錢啊，可都不是鬧著玩兒的。

蘇雪瑩想得遠，父子倆都已經在商量今天訂婚宴上該怎麼才能擺明對許願的重視態度了，她還在想怎麼一勞永逸解決賈青青。

“不行我必須得親自看見！”蘇雪瑩突然喊了一句，惹得徐家父子都一臉懵逼。

賈青青才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已經成了徐家的眼中釘，天還沒亮她就跑了。

隻留了一個紙條，紙條上寫著：“爸媽對不起，這孩子，我不能打，病曆一定是假的，孩子就是文浩哥的，是許願撒謊，她撒謊。”

許青山和陳嬈看見這紙條，臉都綠了。

一大清早，陳嬈就把許願從床上拽起來，逼著她打電話：“你現在給徐文浩打電話，現在必須打！我要清楚地知道，徐文浩到底，有沒有結紮！”

許願拒絕，她問：“媽媽，你還是不信我，卻相信一個隻跟你生活了三年的賈青青？我在你眼裏，就這麼不值得相信嗎？”

陳嬈眼神躲閃，沒有接腔。

許願了然，掏出手機：“我是不會打給文浩的，我可以打給他的主治醫師，你們自己問。”

說著她就撥通了一個電話，跟對方溝通了幾句，把電話給了父母。

她站在旁邊，保持沉默，全程目睹爸媽問對方徐文浩是不是不可能有孩子，又問什麼時候結紮……問的問題私密又自私。

那一刻許願看著湊在電話跟前的父母，十分陌生。

賈青青一句話，他們就可以把她的臉麵全然不顧，更不顧她以後在婆家的地位。

許願想，如果是朱珊父母得知郭旭想丁克，他們一定是不願意把女兒嫁過去的吧！

委屈一下就湧上了心頭，眼淚衝出眼眶，打濕了睫毛。

眼前一片朦朧，許願聽見陳嬈說：“你別生氣，我就是確認一下，青青她還小不懂事，從小沒人疼愛，看你要結婚，對你不舍得，才做這荒唐事，索性也隻有我們自己人知道，你別往心裏去，你當姐姐的，要包容一下妹妹。”

許願沒說話，接過手機，眼神閃了閃，醫生當然不可能是真醫生，病曆都是假的呢！

她悶著提醒：“爸媽，時間不早了，收拾好，我們就出發吧。”

訂婚的酒店，離家裏得四十分鐘車程，今天周末怕堵車，他們得早點出發。

陳嬈又不願意了，她別扭著身子，耍起性子：“我不去，我要去找青青，她電話打不通，我怕她出事，萬一……老公，我們去找青青吧，我真的很擔心她。”

說著，陳嬈就哭了起來，萬一她再失愛女怎麼辦？

這種離別信，許青山看得多。

學校叛逆的學生，一抓一大把，有的是假威脅，有的是炫耀，但最後還是有出事的。

責任的使命感和妻女的需要，讓他忘了自己也還是許願的父親，而許願今天訂婚，是她人生的大日子。

他想了想，看著許願，用一種不容反駁的語氣商量：“許願，今天的訂婚，不然改個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