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意外之事

給母親打過電話，顏如去準備晚飯。雲何說今天會回來。

顏如想起小時候要守著灶台看著煮的粥慢慢沸騰，若有失神就會溢的到處都是。現在許多菜品粥品都可以提前預製了。隻要正確的操作，中途不出現差錯，在第二天醒來時，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結果。

愛情也可以預製嗎？就像她與雲何這樣，提前做好了計算，雖然，少了很多趣味。

然而雲何一直沒有回來。從初見，到今天，等的最久的一晚。想想以前的那次戀愛，還在上學，每日就在身邊，最多晚上去逛一逛街，同出同回，從沒有等待的感覺，很快就無疾而終。她倒是難過了幾天，跟著錦如出事之後，她再也沒有心思去談論愛情。

忘了等多久，她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在迷迷糊糊之中，聽到手機響，她拿過來，看到是念苗的一條信息：“老實說，你喜歡他嗎？還是隻是為了那一筆錢？”

顏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一個問題，準確答案是什麼。想了想，她才回複道：“我不是說過了嘛，我沒得選。”

為什麼念苗又問起這個問題了呢？

她隨即又給念苗發了一條信息：“你怎麼了念苗？”

“哎呀，沒有啦。我也好煩自己囉嗦的。這麼晚了，你還不睡？他還沒有回去？”

“沒有啦。我這就睡了。”

不知道是在幾點，聽到了門鎖開動的聲音，顏如在睡意中清醒，隻是她沒有睜眼，就在沙發上躺著。

雲何進來後，先去洗澡，在水聲之中，顏如越來越清醒。越清醒她越不想睜開眼睛。

雲何走到她身邊了，推了推她：“怎麼睡在這裏？”顏如想要伸出去的手臂又縮了回來，她假裝才從睡意中清醒，嗯了一聲，走回床上。

心底忽然有了失落，還以為能像電視劇中那樣，把她抱到床上。她躺下去，側到一邊想要去睡，雲何挨了過來，扳過她的身子將她的睡衣卷了上去。

雖然洗了澡，她還是聞到了雲何身上的酒味。她一驚，推了他一下：“你喝酒了？這樣不好。”

“一次沒什麼的。”雲何嘟囔了一句，顏如想反抗，被他用力摁住了。

“你喜歡她嗎，蘇蘇。”顏如忽然間想到了念苗的那句話。

其實，還是不知道啊。那一道協議橫在那裏，不容她想得更多。隻等有一天吧，她能還清所有的債，再來回答這一個問題。

雲何結束後，她下了床跑去衛生間蹲在地上。洗了澡還能聞到酒味，誰知道雲何喝了多少酒，她不想懷一個有安全風險的孩子。

雲何似乎有些慚愧，等顏如上了床，他說道：“買一些安全套吧。以防萬一。”

“嗯，我看資料上說，喝酒對受孕很不好。”

“我知道了。以後不喝了。”雲何看她又是一臉認真，隻好去下保證。

顏如拿過肖虹給的紅包：“今天，你媽媽給我的。有點多。”

“多少？”

“十萬。”

“我爸媽很喜歡你嘛。”雲何一笑，“目前，我們進行得很順利。”他並不接錢，“我這幾天忙，你先存你卡上吧。按協議上說，一人一半。你記著賬就好。”

“嗯，好。”顏如放好錢，躺在床上問雲何：“你還不睡？”

雲何嗯了一聲：“馬上就睡了。我回個信息。”

信息是念苗發來的：“我再說一遍，不許對蘇蘇說我與你的事。你敢說一個字，我捶死你。”

因為離得近，顏如能感覺到雲何的手臂一直在動。他正在打字。這樣的頻率一定是在與人聊天。

顏如很想知道那個人是誰。當然，是自己多想了吧，深夜工作，談一些業務不也很正常。

按照計劃，過了雲何父母這一關，要去見顏如爸媽了。時間選在周六，顏如提前買好了禮物，她叮囑雲何：“就說你買的啊。不要說漏了。”

雲何看了看：“會不會少了些？”

“第一次來，不少啦。我就說我攔著你不讓買。”

“你現在就這麼為我著想，你爸媽會不會傷心啊。”

“我向著你，是表明你對我好啊，他們怎麼會傷心呢。”

“這個邏輯倒也能自洽。”雲何笑道。

從省城到顏如家的城市，近兩個小時的車程。

顏如家在三樓，一百多平的麵積，是縣城第一批數一數二的小區。

顏如的爸爸蘇仲春比自己的父親看上去還要老，雲何打過了招呼，坐在那裏，有些手足無措。

好像很多的男生第一次去女生家裏，都會有這樣的場麵，不知道話題要從哪裏開始。

後來蘇仲春問了一些雲何家裏與工作情況，隨後又是沉默。

顏如的母親韓玉雲看場麵過於冷清就說：“那，我們去吃飯吧。提前訂過了房間。”

吃飯的過程中，話題慢慢打開，雲何對答得體，氣氛慢慢熱鬧起來。

雲何說道：“聽顏如說阿姨的身體不是太好，我爸在城裏醫院認識幾個大夫，什麼時候再去檢查檢查。”

“有心了。”蘇仲春一笑：“你阿姨是老病根了，需要慢慢調養。我們要去了，再麻煩你們。”

顏如說道：“你們不忙也去看看我嘛，到時候我們去接你們，好好帶你們逛逛。”

韓玉雲道：“你看你說的，工作這麼忙，哪像你說的這麼簡單。”

顏如嘻嘻一笑：“哪有。他都聽我的。”

午後，雲何在顏如房間內休息，顏如找母親談話：“怎麼樣？相中沒？”

韓玉雲沉吟了一下：“說是大五歲，看上去不像。是家裏條件好，慣的了。”

“我倒不是看上他家條件啊，錢是錢，主要是人不錯。”

“說實話，你們認識多久了？”

“去年啊。隻是那時候還不確定，沒敢給你們說。雖然呐，時間短了些，我也不小了不是。遇到合適的，一年兩年，有什麼分別。”

“我是怕你吃虧。”

“哪有呢，你女兒我是誰？聰明著呢。”

“好吧，我沒意見，看你爸爸的了。”

“還有一件事，”顏如看著母親說：“他這個年紀啊，你知道的，他們家裏人想急著結婚。所以，過幾天，你們家長就見一麵好不？”

“這麼快？”韓玉雲有些意外。

“是我不好啊，一直想穩妥，應該早些給你們說，也有一個過渡期。”

“那也不能那麼急啊。我跟你爸商量一下。”她話說完，忽然抬起頭盯著顏如：“你懷孕了？”

“啊，沒有沒有。哪有的事兒。”顏如急著辯解，“我說真的，你想哪兒了媽。”

“你跟你妹妹，天天不著家，讓我們怎麼放心呢。”韓玉雲說完哽咽起來。

顏如摟住媽媽安慰她：“好啦，一會兒讓人家看見啦，跟搶你女兒似的。那我結婚後，你跟我爸爸來城裏好不？這不就天天見麵了。”

韓玉雲擦了擦眼淚：“也不要太快。你爸一定舍不得。可是想想，你也二十六了，早點結婚，有了孩子，我還能給你帶帶。”

顏如笑道：“你看你也急了不是。啊對了，我調了課，今天我不走了，晚上陪媽媽睡。”

韓玉雲臉一怔：“那他呢？第一次來，就留下來過夜？”

“我把他攆走，嘻嘻，他聽我的。”

“這多不禮貌。我一會兒跟你爸爸商量，你們還是當天回去。”

偏偏趕上雨天留客，這個小城下了大雨。雲何沒有走，韓玉雲收拾好顏如的房間讓他住，顏如睡在妹妹錦如的房間。

父母的這個舉動是讓顏如有些意料之外的。當然，從另一方麵說，他們對雲何還是挺滿意的。

“不合規矩。但又舍不得你走。”蘇仲春對顏如說，“好不容易回家一趟。”

“那，你滿意嗎？爸爸。”

“人實在，是大幾歲，你媽沒有意見，我也沒意見。”

“我媽說聽你的。”顏如樂不可支。

說是跟母親睡，又怕自己晚上翻騰影響母親休息，她還是獨自睡在錦如的屋子裏麵。

顏如躺在錦如的床上，回憶起她聽到錦如在夜晚哭泣，在那些無法根除的惡境之內，錦如心底對這個姐姐有多痛恨？如果，那一天，自己去就好了。她甘願去受這傷痛從而換來妹妹對自己的同情與憐憫。

她拿出手機給雲何發信息：“對不起啊。”

雲何回信：“怎麼了？道什麼歉？”

“那個，你不要在意我說的話，我給我爸媽說你什麼都聽我的，是我們這個進程太快了，我怕他們會猶豫，所以，看上去好像你怕我一樣，想讓他們心安一些。”

雲何發了一個笑臉：“你那麼配合我，我怎麼不配合你呢。你多想了，不用道歉。”

這一場演出啊，似乎已過了第一幕。

在回城的時候，顏如在車子上睡著了。她睡之前記得雲何在與她商議著後續的進程。什麼時候家長見麵，要不要把訂親儀式也省了，直接步入婚姻的節奏，那麼婚紗照，跟妝造型，婚慶團隊都要開始介入，雖然酒店，婚宴，迎親車隊都可以由雲何的父親操辦，但一場婚禮需要他們親力親為的還是這樣得繁瑣。

這時候雲何接了母親的電話，讓他們中午去家吃飯。是等不及了吧，想急切地要一個結果。

電話聲把顏如吵醒了，“到哪兒了？”她問。

“馬上下高速。我媽讓去我家吃飯。”

“嗯，好。”

“你下午還要上課嗎？”雲何問。

“嗯。因為調了幾節，從兩點要連上到晚上。”

“不如你辭了吧。往後越來越忙，沒有時間上課了。”

“嗯，好。我知道了。”如果真要辭職，先把本職工作辭掉吧。鋼琴課可以晚上去，備個婚，總不能天天晚上忙碌。

“是有些舍不得吧。”雲何看出她臉上得猶豫。

“是有一些。兩個工作地點跑，忽然地放掉，是有點不習慣，可是呢，”顏如斷續說道：“不用工作而可以衣食無憂，不是很多人都想要的嗎？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咯。”

顏如是真的這樣想嗎？還是故意這樣說的。那一晚，千海與雲何也聊起這個話題。衣食無憂啊，千海看著月亮說，衣食無憂是個夢吧。能吃飽飯對我來說就很知足啦。

他以為千海是在開玩笑，吃一頓飽飯會有多難呢。後來他知道了，千海沒有說謊。是自那個時候他開始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來看待他與千海的關係嗎？多可笑，他隻不過是命好，投胎到了好人家而已。

車子進了城直接開進雲何家的小區。剛走到門口，顏如忽然聽到了隱約的哭聲。她有些詫異，雲何還沒有聽到，看到顏如站在那裏就問：“怎麼了？”

“你聽裏麵。”顏如指了指門。

雲何聽到了，好像是母親的哭聲。

打開屋門，一家人都在，而且還多了一個人。

父親李建瑜坐在沙發上臉色極為難看。母親坐在一邊哭泣，而另一邊，還坐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年輕又有些麵容憔悴的姑娘。她坐在那兒，眼裏有淚，卻又努力地瞪著，好讓裏麵的恨意再多一些。

雲何與顏如的到來，打斷了肖虹的哭泣聲。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雲何到母親身邊問。顏如趕快又拿了紙巾遞給肖虹。

李建瑜似乎沒有了氣力，身子一滑，歪在了沙發上。

“你先回去吧。”李建瑜對那名姑娘說：“你先回去好不好？”

“我隻給你一天時間。明天我就在你小區門前拉橫幅。我不怕丟人。”她憤憤地站起身，走出李家的屋子。

“怎麼了媽？”雲何問。

“怎麼了？嗬嗬，怎麼了。”肖虹的淚水幹了，看了顏如一眼，似有話說又咽了回去。

“阿姨，要做飯嗎？我去做飯去。”

“不用了，小如。”肖虹又攔住了她，“自己人我也不怕你笑話。你問你叔叔，他造的孽。程程，嗬嗬，你看看，你又多了一個妹妹。啊，真的，不騙你，真的是你妹妹。你爸騙了我這麼多年，我以為這件事早就過去，現在你看看，人都長這麼大了。”

這無疑是一個巨型炸彈。雲何看看父親，看看母親，又看看顏如。

顏如更是不知所措。她是一個局外人，怎麼也攪入這一場家庭倫理劇呢。她隻好起身說道：“阿姨，下午還有課要上，我先回去啦。”

這樣的場景，她還留在這兒幹什麼。肖虹苦笑一下：“讓你看笑話了。程程，你把小如送回去。”

“啊，不用，我打車回去就好。叔叔再見。”顏如慌忙地走出來，雲何隨在她身後出門，她止住了雲何的腳步：“你陪阿姨，問問怎麼回事。”

雲何也是在混沌之中，這個意外把他也打暈了。他走回家裏，母親已經上了樓，父親坐在那裏，點燃了許久不抽的煙。

自年初一場病之後，父親氣色恢複了很多，甚至還有年輕的趨勢，而在此時，他看到父親又迅速地衰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