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產了。
是我媽造成的。
她坐在沙發上嗑著瓜子,對我發號施令:「你弟弟的房子一百三十萬,你先拿一百萬出來。」
「我沒有錢。」我閉著眼睛深呼一口氣說道。
沒想到,第一次的反抗就招來了媽媽的拳打腳踢。
連同我的孩子,也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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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小縣城,在家裏排行老二,父母連續生了兩個女兒後不甘心,四十歲的高齡拚了一個寶貝兒子,取名「大寶」,受盡萬千寵愛。
而我和姐姐,這一生隻能為弟弟活著。
姐姐早早輟學外出打工,每月大半工資都要寄回家給弟弟買營養品補身體。
後來父母也要我輟學,姐姐含著眼淚把瘦小的我摟在懷裏,說她會供我上學,父母這才作罷。
就這樣,離開了父母,我跟著姐姐擠在工廠宿舍的小床上,度過了一年又一年的光陰。
她舍不得花的錢都給我買衣服,買複習資料,交學費。
我大學畢業的那一天,姐姐高興地帶我去下館子,罕見地點了兩個肉菜和一瓶酒,我哭得淚眼蒙矓,拉著姐姐的手說我們熬出來了,我們會過上好日子,會買一個房子一起住。
然而事與願違,就在我上班的第二天,姐姐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我痛得無法呼吸,好日子才剛剛開始,為什麼姐姐就走了呢?
我的父母也找上門來,說姐姐沒有辦法再給他們生活費,讓我接著贍養他們和弟弟。
媽媽在公司外麵像個潑婦一樣大喊大叫,說我不贍養他們,十幾年都沒有回去看過他們一眼,現在翅膀硬了不認祖宗,門都沒有。看著媽媽撒潑耍渾的樣子,我哽咽著扶起了她。
就這樣,我過上了姐姐之前的生活。
每個月的工資寄回去百分之六十,弟弟過生日之類的節日必須包五千塊以上的紅包,包括補習複讀的費用也是我出。
就連我結婚,他們也不忘狠狠地敲詐一筆。
彩禮三十萬,弟弟的滾床紅包5萬,我的老公為了我隻能照單全收。
沒想到媽媽竟然獅子大開口讓我拿出一百萬給弟弟買房,我不願意就對我拳打腳踢,絲毫不顧及肚子裏的孩子。
我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我的老公林峰氣喘籲籲地剛從公司趕過來。
「老婆,你怎麼樣了?」林峰擔心地拉起我的手摩挲著。
「對不起啊老公,沒能保護好我們的寶寶。」我難過地看著林峰。
「沒關係,寶寶還可以再要,你現在先把身體養好。」林峰說著四處看了看,疑惑地問道,「媽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我自嘲地笑了笑:「大概......給大寶籌錢買房去了吧。」
畢竟她打完我就走了,我怎麼樣她也不會關心,還是我自己打電話叫的救護車。
林峰憤憤不平地握緊我的手,「媽怎麼可以這樣,你還懷著孕,怎麼敢對你動手!」
聽到這,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林峰心疼地抱住我,動作輕柔的仿佛我是一件稀世珍寶,輕輕地拍著我的背說道:「不哭了老婆,我沒能保護好你,你現在什麼都不用想,養好身體是最重要的。」
我把臉埋在他的懷裏,鼻音濃重地嗯了一聲。
他總是這樣,對我百般溫柔與嗬護。
前腳林峰剛去公司,後腳我媽的電話打了過來,
「你死哪去了,怎麼不在家?我和你爸、你弟都在你家門口,快回來開門!」
身上還是很疼,我艱難地開口:「有事嗎,媽?」
「你弟學校宿舍太擠了,影響他學習,先搬過來你這住,你快點回來。」
「我在醫院,一時半會回不去。」
「你這個死丫頭,你今天就是死了也得回來開門,天氣這麼冷,把大寶凍感冒了怎麼辦?!」
我終於忍不住語氣稍重了些:「媽,難道隻有大寶是你的孩子嗎?我已經被你打得流產住到醫院,你還想怎麼樣?」
「流產了?你活該,孩子生下來也不會健康。你要是早點拿錢出來我能打你?這是報應。」
聽著媽媽惡毒的咒罵,我的心就像刀割了一樣疼 但也深深地明白了一個道理:父母的眼裏隻有大寶,其他人都是大寶的墊腳石。
我的姐姐之前也是這樣受著咒罵,把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地割下來去換錢,才會在晚上去燒烤店兼職的路上遭遇車禍。
我閉上眼睛掛斷了電話,給小區物業打了電話,讓他們把我父母和弟弟「請」出去,以後也不能讓他們進來。
以前的我太軟弱,最愛我的姐姐走了,我和林峰的寶寶也走了,林峰為了我,再多的不滿都壓在心裏,每月按時向老家彙去一萬元生活費,原以為這樣做可以維係可憐的親情,沒想到退讓換不來理解,現在讓我們出錢給弟弟買房,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把我送進了醫院。
從今以後,我不想再退讓,因為我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和墊腳石,我也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我給林峰打去了電話,說無論我爸媽做了什麼,都不能讓他們進門,也不要給他們一分錢。
等我出院的時候,在小區門口碰見了媽媽,她一看見我就衝上來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個賤貨,不讓你親弟弟進門,還讓保安趕我們走,你不得好死。」
林峰伸手把我護在身後,皺著眉頭說道:「媽,你隻要大寶一個兒子嗎?素素她也是你的孩子啊。」
「我沒有這樣的孩子,這個賤貨怎麼不去死呢!」
說著媽媽又要上前打我,被林峰拉住了,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看著她歇斯底裏的樣子,我哭著笑了:「媽,從小到大你們管過我嗎?如果不是姐姐帶著我,我和野孩子就沒什麼兩樣了。為了你的好兒子,你們榨幹了姐姐,現在還不放過我,遭報應的隻怕是你們,是你的大寶吧!」
聽見我這樣說她的大寶,媽媽就像瘋了一樣掙開林峰的製箍,衝上來對著我的臉啪啪兩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舔了舔嘴裏冒出的血腥味,我冷冷地看著她。
「以後的每個月,我會往家裏打一千塊錢,其餘的一分都沒有,你大可以去告去鬧,如果你能贏得其他的錢,那我認!」
說罷,我拉著林峰頭也不回地走了,隻留下我媽一個人在原地哭天喊地。
回到家以後,我一下子癱在地上,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氣都在剛才用完了。林峰心疼地攏了攏我額頭上的碎發,抱著我一下一下地拍著我的背:「沒事老婆,我還在呢,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記憶中,在我小時候,姐姐也是這樣一下又一下地拍著我的背哼著歌謠哄我入睡。
我哭著緊緊地抱著林峰,哽咽地說:「老公,我隻有你了......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裏,我......我剛才是不是特別不近人情。」
他寵溺地摸著我的頭,「怎麼會呢?素素長大了,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我哭著在他的懷裏睡著了,朦朧間聽到了林峰說他會一直陪著我。
醒來的時候發現我窩在林峰的懷抱中,溫暖且堅實,給了我無盡的力量和安全感。
林峰讓我在家歇一段時間養養身體,我答應了。
根據我對我媽的了解,她這段時間肯定會去我的公司鬧,正好眼不見心不煩。
果不其然,我上班的第一天就看見我媽坐在公司大樓外麵的座椅上啃著餅,一隻腳踩在凳子上,另一隻腳盤起來,惡狠狠地盯著公司來往的人,企圖尋找我的身影。
我轉身從地下車庫上樓了,剛坐下來發現同事都在看我,旁邊的小寧悄悄湊到我跟前說:「你媽媽每天都來公司鬧,說你不認父母,要父母餓死,要求公司開除你。」
我收拾著桌上的東西,擠出一絲笑容,而後走向了領導辦公室遞交辭職信。
還好我媽不知道林峰的公司,要不然我對林峰的愧疚就更多了。
領導看著我的辭職信,歎息著問我:「你真的要辭職嗎?以你的工作能力,副經理的位置很快就是你的。」
我笑了笑,「楊經理,自從我上班到現在,我媽不停地跑咱們公司來鬧,我已經很抱歉了,再讓她鬧下去,不僅影響我的工作效率,也影響公司的形象。」
「你媽媽這樣鬧,很多人都能看明白,她不是好惹的,你要小心......」
正說著外麵響起了嘈雜聲,我又聽到了媽媽的喊叫聲。
「安素人呢?這麼長時間不來上班你們還不開除她嗎?這麼不孝順的人你們敢用?!」
楊經理向我投來同情和無奈的眼神,我抱歉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
我媽正拿著罐頭瓶子喝水,抬頭瞥見了我的身影,立馬興奮起來,更加大聲地喊著:「哎呦喂,你終於來了,一進來就鑽進你們領導的辦公室,你倆肯定有一腿!大家快來這對看奸夫淫婦啊!」
楊經理無奈地扶額看向我,雖然公司的人不了解情況,但是我媽這樣的行為足以他們明白事情不是她口中說的那麼簡單。
我冷冷地看著她像跳梁小醜一樣醜態百出,「媽,遂了你的願,我是來辭職的,我現在沒有收入來源了,所以可能無法負擔每個月打回家的錢,你還是想想辦法接下來你們要怎麼生活吧。」
我媽明顯一愣,而後不死心地開口,「你不是還有林峰嗎?他的錢呢?」
看到我媽還想拉林峰下水,我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林峰隻是我的丈夫,法律上他沒有贍養咱家的義務,所以目前我處於失業狀態,你們也拿不到一分錢,懂了嗎?」
我媽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突然想起了點什麼,冒頭頓時轉向楊經理:「這個老板真不是東西,和我的女兒搞在一起,還要開除她,哎呦喂我不活了,你絕對不能辭退我女兒,要不然我們一家老小可怎麼活啊!」
看著我媽上躥下跳的表演,公司的人一片唏噓,我搖搖頭轉身準備離開。
我媽回頭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唾沫橫飛地說:「你不能走,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你現在就回去上班,掙了錢趕緊打回家,大寶還等著學費呢!」
「媽,你是聽不懂嗎?我已經和這家公司沒有什麼關係了,我現在要出去重新找工作,你再拉著我也沒錢。」我一邊說著一邊掙脫她的桎梏。
我媽死死地拉住我的手臂,「找什麼工作,這不就是現成的,咱們給領導認個錯繼續工作就行。」
說著就要強按著我跪下道歉,楊經理推開了她,毫不客氣地說:「這位阿姨,安女士已經離職,從現在開始她和公司沒有一點關係,如果您再這樣鬧下去,我們隻能叫警察了。」
說著保安走過來把她趕了出去,小寧摟著我的胳膊,說沒事了。
我虛弱地朝楊經理點了點頭表示我的謝意,楊經理拍了拍我的肩膀。
「安素,想回來隨時回來,公司永遠都有你的位置。」
擔心我媽在大廳裏等我,我從地下車庫回家了。
靠在沙發上,頭腦一片混沌,按照我媽的性格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接下來恐怕又是一場暴風雨,正在我思考著要不要換房子的時候,玄關處傳來了開門聲,林峰提著袋子回來了。
我迎了上去,「老公,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呢?」
「怎麼,那我再回去坐兩個小時。」林峰勾唇看著我。
「哪有,這不是關心你嘛。」我笑著打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