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
夏。
西京市,長安區。
下午七點,天空迅速黯淡下去,一層陰翳的鐵灰色籠罩著喧囂的都市,陰得令人心顫。
一道沉悶的雷聲自雲層之上滾來。
雷聲過後,紫白色的閃電呈樹枝狀浮現在空中,像神靈的手觸摸大地。
蘇瑾雲在樓下裏徘徊了許久,直到身後傳來一陣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才微微一怔,不由得迎上去。
“要下雨了,恐怕要麻煩你送我一趟咯。”女孩從衛生間跑出來,喘著氣,衝他甜甜一笑,“最近市裏發生一連串偷心案,天又黑,我怕一個人回去不安全,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正好順路!”
“那就辛苦你咯!”
蘇瑾雲厚著臉皮,自然地站到女孩左手邊,跟她並肩走。
風很大,卷起地麵灰塵碎葉撲麵而來。
兩人半眯著眼睛,越走越近,直至高低不一的肩膀挨在一起。
在路過行人眼中,他們儼然是一對恩愛小情侶,男的高大威武,女的嬌小可人,可謂天造地設的一對。
事實上,這是蘇瑾雲第一次見到繪魚。
第一眼看到這個女孩,他便覺得似曾相識,心裏那頭小鹿久違地砰砰亂撞。
為了這次約會,他果斷放棄震旦集團麵試的機會,把自己收拾妥當,隻為給女網友留下完美印象。
繪魚也不負所望,精心化了淡妝,眼線勾勒得恰到好處,口紅色澤飽滿,配合兩隻淺淺的酒窩,一笑就令人沉醉其中。
她穿著棉麻T恤,灰紗半身裙,筷子腿上裹了肉色絲襪,長發散落下來,文靜如畫中人。
站在她身邊,蘇瑾雲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兩人心照不宣地放慢速度,散步穿過街頭,穿過匆忙的人群,走到一條老舊馬路上。
他們聊著各自的學業、工作,還有成長經曆。
不說話的時候,蘇瑾雲甚至可以聽到自己淩亂的呼吸聲。
能聊的話題都找完了,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
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燈光越來越暗,狂風把他們捆在一起,氣氛顯得有些曖昧。
繪魚邊走,邊半開玩笑地問道:“小陳同學,你可真心大呢!你就不怕我是偷心殺手,把你心臟挖出來吃了?”
蘇瑾雲看著那張好看的側臉,說出此生最大膽的情話。“我的心早就被你偷走了。”
“這句話你一定對很多女孩說過吧?”
“我保證,你是第一個聽到這句話的人。”
“可能也是最後一個哦!”繪魚回頭狡黠一笑,加快步伐,走進黑魆魆的巷子。
這條巷子藏在拆遷區中心,附近居民都搬走了,無人路過,隻有巷口一盞孤獨的路燈佇立在黑暗中,忽閃忽滅。
繪魚一路眼看前方,不知什麼時候,她眼睛裏露出與清純模樣截然不同的火熱欲望。
她低著頭,滿臉嬌羞,不時抬頭看一眼蘇瑾雲,又飛快別開臉。
一舉一動,勾得蘇瑾雲心裏直癢癢,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用腳趾頭也能想到。
感受到她肩膀的溫度,香味直衝腦海,蘇瑾雲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幾乎要衝破胸腔骨肉跳出來。
突然,繪魚站定腳步,在昏暗中看向蘇瑾雲,柔聲念道:“小陳同學,你很特別呢!”
“特別?”
“心臟特別,有種誘人的味道。”
繪魚大膽上前,把臉貼在蘇瑾雲胸膛前,隔著一層骨肉,傾聽淩亂的心跳聲。
蘇瑾雲先是一愣,接著笑了。
長這麼大,第一次有女孩說自己特別,指的竟是心臟。
繪魚抬起頭,一臉認真地問道:“欸,願意把你的心臟獻給我嗎?”
獻出心臟?
這是某種新奇的表白方式?
他直愣愣地看著繪魚的大眼睛,感受到女孩溫柔的鼻息,喉結動了動,不假思索地點頭。
在如此溫柔的良夜裏,能與繪魚共度良宵,就算獻出生命也願意。
“那就獻出你的心臟吧!”
繪魚伸出手,順著蘇瑾雲的胸膛、肩膀,落到手腕上,忽然發力,一把將他按到牆壁上。
——沒想到看似柔弱的女孩子,竟有如此大的力氣,恬靜的外表下還藏著如此狂熱的激情。
蘇瑾雲略感意外,但既然決定走腎了,就必須貫徹到底。
他順從地閉上眼,顫抖著,在緊張和期待中迎接溫柔的湖水湧來。
此時此刻,蘇瑾雲全身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來,皮膚下的血液瘋狂沸騰,他感到一陣口幹舌燥,斷斷續續道:“繪魚,我們會不會......進展太快了呀?第一次就在這種地方,我......”
“別說話!”繪魚倏地後退半步,扭動脖子,發出清脆的咯吱聲。
沒說完的話戛然而止,蘇瑾雲睜開雙眼,恰好一道閃電落下。
片刻光亮下,他看到一張麵目猙獰的臉,。
溫柔女孩眼球突出,麵帶青光,橫七豎八的肌肉下麵似有蟲子蠕動。
一雙遒勁有力的大手破開棉麻T恤,從她後背伸出。
那雙臂手有近一米長,十根粗壯的手指漆黑,五寸長的指甲反射駭人光芒。
雷光照耀下,吹彈可破的臉皮簌簌掉落,露出底下的駭人白骨。
下一秒,從繪魚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
聲音不屬於人類,更像是某種野獸在獵物得手後的咆哮。
見鬼了!蘇瑾雲早就被嚇得魂飛魄散,寒氣從心裏蔓延全身。想逃,手臂被死死壓在牆壁上,任憑他怎麼掙紮也逃不掉,想喊,開口才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他如同雷轟電掣一般,哆哆嗦嗦的,牙齒直打顫。大腦已經失去指揮自動的能力,一般地站在那裏不動,楞著兩隻眼睛看到絕美女孩變成獠牙妖怪。
繪魚眼睛漸漸充滿血光,仰起頭,森白的獠牙破開血紅嘴唇,對準他的胸膛狠狠一口咬下去。
鋒利的牙齒破開衣物,紮進肉下半厘米。
空前劇烈的痛感從胸口傳到大腦,激得蘇瑾雲大喊出口。
“妖怪啊!快來人呐!”
繪魚一甩頭,貪婪地咀嚼帶血肉塊,不時發出滿足的哼聲。
從她後背伸出來的兩隻手劃在蘇瑾雲身上,拉出一條條狹長的傷口。
“就算你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繪魚仰頭大笑,伸出舌頭盡情舔舐嘴邊的血水。
嘶,蘇瑾雲怎麼也不會想到,口口聲聲說害怕的人,才是真正的偷心賊。
在求生的欲望驅使下,他抓住這個機會,抬腿一腳,奮力踢中對方。
力道之大,竟將繪魚踢到對麵牆下。
他朝著前方發出微光的巷口,轉身就跑。
不過百米遠,平時十秒鐘跑完綽綽有餘,現在卻怎麼也跑不到盡頭。
完了,我真的要死在這裏嗎?
死在這麼一個醜妖怪手裏?
“咯咯咯!”
巷子裏回蕩著繪魚驚悚的笑聲。
她輕飄飄地飛向蘇瑾雲,貓捉老鼠一般,盤旋在蘇瑾雲上方,戲弄垂死掙紮的少年。
一隻無形的大手捏住蘇瑾雲的心臟,催促他加快步伐。
巷子裏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線。
他顧不得血肉模糊的胸膛和鑽心之痛,雙腿交替邁動,奮盡全身力量,埋頭往前衝。
離巷口還有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