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誌豪睡覺從不關門,屋裏沒有一件值錢的,包括他。
門口吹進來的風把本就沒多少煤油支撐的煤油燈吹的七葷八素,卻倔強的沒有撲滅。
搖曳的火苗逐漸穩定,閻誌豪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削瘦的女孩,身高估計就至他胸口。
她裹著單薄衣衫的身體微微抖著,一身層次不齊,破臟不堪的補丁讓人很難看出衣衫原本的樣貌。
不僅如此,上衣短了一截,胳膊有一小段露在外邊,褲子也是,腳踝都沒遮住,腳上的一雙布鞋,大拇指處磨破了兩層,拇指頭不甘束縛仿若下一秒就要鑽出來似的。
她滿身泥汙,裸露在外的肌膚,包括小臉都是黑的,就像是掰玉米回來的他,滿臉都是油汗(蚜蟲)和玉米須混合起來的那種黑。
兩根幹黃毛躁像稻草一樣的麻花辮上還掛了玉米須,頭頂也沒能幸免。
她瘦小,幹巴,看著就像是一個未發育齊全的孩子。
要不是那兩個麻花辮,閻誌豪指定會認為那是一個男孩子。
在閻誌豪隨意打量的時候,站在門口的女孩也驚慌失措下,暗戳戳的瞅著他。
阮小玉一進門就傻了。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光著膀子,肉頭結實的男人一隻胳膊肘支在炕上,他滿臉絡腮胡子,唇畔都要被淹沒了。
這個男人就像恐怖片中住在荒野地裏的食人魔,那冷沉的眼睛陰森森的盯著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她生吞活剝了般。
阮小玉吞咽了一下,心臟跳動的頻率有增無減。
額頭劃過幾個字:前有狼後有虎!
她看了看自己打擺子的腿,這玩意沒能量的支撐,已經擺爛了,“跑”字沒了腳,那不就剩下個慫包了嗎?
她這個慫包沒有選擇的餘地,一回頭就是自投羅網,留下指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那就再慫點,勾出這野人指甲蓋大小的同情,那就多了一分勝算。
阮小玉也算是夾縫求生了,她的三分演技加上七分害怕,很快就淚眼汪汪,一副全世界我最慘的可憐模樣。
“大叔,求求你救救我,我......我是逃荒過來的,我太餓了就挖了地裏的紅薯吃,被人發現了,那些人,就......就要殺我,我還是一個孩子,我不想死啊!”
阮小玉本想說她是被人拐賣過來的。
又想想這裏離那個老男人家也不遠,要是這男人聽說她是拐來的,直接將她送回去呢?
索性就說有人殺她,她這麼慘,夠讓人同情了吧。
她還不時回頭朝後看一眼,神色慌張。
這可不是演的,她是真害怕。
大叔?
閻誌豪冷嗤了一聲,這稱呼倒是貼切。
阮小玉還不忘給眼前的男人戴頂高帽子。
“大叔你一看就是一個好人,求求你看在我這麼可憐的份上,就讓我躲一下,等那些人走了,我會立馬離開。”阮小玉硬著頭皮說著違心的話。
這個男人哪哪看都不像是一個好人。
好人?
當他那一年的勞改是白改的?
他這個殺人犯的名聲是白來的?
閻誌豪嗬了一聲,眼角上挑,嘲諷之意盡顯。
發出的聲音冷漠又刻薄,“滾出去。”
呃?
阮小玉聽到男人讓她滾的時候,詫異了一下。
這個男人不僅沒對她一個女孩子起心思,還讓她滾,說明他這個人......不壞。
這個認知讓阮小玉心中的希望變大。
要說之前還忐忑猶豫,現在,她打定主意不跑了。
這麼一想,她直接關上門,一轉身抬起臟兮兮的胳膊擋住眼睛,低聲輕泣,“大叔,求求你救救可憐弱小又無助的孩子吧!”
要不是怕人聽到,她早扯開嗓子嚎了,當然,扯開嗓子也大聲不在哪去,沒力氣。
村子裏的狗吠聲一聲接一聲的響起。
阮小玉立馬移開臟胳膊,含著淚珠的黑眸慌亂如受驚的兔子,她趕忙雙手合十無聲求助。
一邊四下搜尋一個藏身地,可屁大的屋子,空蕩蕩的,隻有一盤炕,她藏到哪裏去。
視線最後落在被子上。
“我要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