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常順利拿著幾張上麵有自己親筆簽名的文件，遲遲沒有走出大門。

被審判長的一紙宣判剝奪了行醫資格，此時他的心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不過，已經從聽到最終結果時的震驚不甘的情緒當中掙脫出來了。

總而言之，有點微妙。

常順利抬頭看著斜上方一片不知從哪個方向飄來的潔白雲朵，腦海裏又回想起那道澹漠的聲音：“小子，汝乃吾之後裔，因緣湊合，得吾之傳，望汝一心向善，濟世救人，勿玷吾一世英名。”

當時，伴隨著這道宏大聲音一起進入常順利腦海中的，還有一股難以言說，玄之又玄的神秘力量。

這股力量裏麵，蘊含著前所未有的醫學知識，常順利被動接受後頓時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以至於在此後的好幾個夜晚，他的眼前都會浮現一副徐徐展開的畫卷：戰場上，煙塵滾滾，鐵蹄聲聲，戰鼓隆隆，一位身穿粗布麻衣須發皆白的老者顯得格外醒目。他的臉上寫滿了滄桑，眼中透著堅定與智慧。

老者迅速破舊的醫藥箱中取出止血藥粉，輕輕地灑在戰馬鮮血淋漓的前腿上，隨後取出針線，開始縫合傷口。

在老者的精心救治下，原本痛苦嘶鳴的戰馬漸漸安靜下來，眼中流露出感激與信任，嘴唇一動一動，似乎在跟老者傾訴心聲......

再次聆聽大道，“親眼”目睹神秘老者高人風範，常順利的神情逐漸變得莊嚴肅穆，眼角甚至有兩滴清淚滑落。

“常醫生，常醫生，您沒事吧？”

耳邊突然響起男子的聲音，思緒被打斷，常順利瞬間睜開雙眼。

身邊站在一個衣裝得體，麵帶詫異之色的男子。

常順利對眼前男子沒有印象，但從對方畢恭畢敬的樣子上判斷，他認識自己。

男子見常順利在看自己，急忙陪著笑臉說道：“不好意思啊，常醫生，剛才我見您......您......那個什麼了，還以為您那個了，沒打擾到您吧？”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不是好好的嗎？

常順利心中暗道。

男子應該很會察言觀色，又敏銳地捕捉到了常順利臉上轉瞬即逝的疑惑之色。

急忙又說道：“常醫生，您......”

話說一半，男子為了避免常順利的尷尬，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常順利立刻明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擦去眼角的淚痕，說道：“你是？”

男子笑容滿麵地說道：“常醫生，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是小王啊，是楚董的司機。”

“哦，我想起來了。”常順利拍拍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小王司機故作神秘地小聲說道：“常醫生，我們董事長也來了。

我估摸著還得一會兒才出來了。”

“楚董也在這裏？”常順利用有些詫異的眼神看著小王司機說道，“像他那種身份，應該沒什麼事需要自己親自出麵吧？”

小王司機左右掃了幾眼，湊近用隻有自己跟常順利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常醫生，看來您還不知情，要是我們董事長不過來的話，您就得蹲大牢。”

常順利淡淡一笑，語氣平靜地說道：“我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更沒有殺人放火，法院難道會因為我治好了二十九個人的病而給我判刑？”

“法院當然不會因為您治病救人判您入獄。”小王司機老神在在地說道，“可是，人心不古啊。

常醫生，您這幾天應該深有體會，恩將仇報的事，有些人做起來得心應手的很啊。”

一個小時前。

已經換上常服的審判長推開房門，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看到四平八穩坐在沙發上喝茶的中年男人，他絲毫都不感到意外、

楚文淵抬頭看了一眼審判長，放下手中茶杯，淡淡笑說道：“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一斤新茶。

別急著拒絕，我保證你從來都沒有喝過。”

審判長冷著臉坐到辦公桌後的椅子上，擰開玻璃杯喝了兩口，用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說道：“楚董，我知道你手眼通天，做事從來都不按常理出牌，可是這一次，你的手伸得有未免點長了。”

梅江市首富絲毫不在意審判長說了什麼，抬手指了指熱氣氤氳的茶杯，用輕鬆的口吻說道：“所謂清茶淡雅，養生之道。

像這種茶葉，我建議你以後還是不喝為好。”

審判長麵無表情地說道：“我一寒門薄宦，對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滿足了。

楚董，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還有工作需要處理，就不留你了。”

楚文淵笑了笑，抓起茶杯又喝了一小口，用溫和的口吻說道：“老同學，你我畢竟同學一場，我又兼著梅江市工商聯的副會長，自然不能坐視好人被陷害而裝作不知道。”

劉大江摘下老花鏡，用審視的目光看著身穿深色手工定製西裝的楚文淵澹漠地說道：“我自信，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還是能夠分辨的出來，倒是你，這些年隻顧著賺錢，眼睛裏除了黃白之物，應該再沒有什麼東西了。”

“老同學，你還是不了解我啊。”楚文淵起身係上紐扣，眼神溫柔地看著腰背已經有些佝僂的老同學說道，“以後你會明白，自己今天沒有將常順利關進大牢，將會是你這輩子做出的最公正的判決。”

劉大江索性把拿在手裏的老花鏡丟在桌麵上，靠在椅背上對已經走到門口的楚文淵說道：“照你的意思，我還得謝謝你，幫我糾正了一件冤假錯案？”

楚文淵淡淡地笑了笑，沒有回頭地說道：“老同學，我要送你的茶葉，不僅僅是因為采摘時節短暫，更是因為它獨特的生長環境。

那裏，空氣新清，陽光柔和，雨水充沛，為茶葉的生長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

你是好茶之人，應該知道武夷山母樹大紅袍是世界上最為珍貴的茶樹品種之一，可是我要說，常順利這個人的價值，要遠遠超過那三棵樹。”

劉大江冷冷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與其說我幹預了這次審判，不如說是你小子頂住了上麵的壓力。”楚文淵拉開房門駐足說道，“就憑這一點，你這位老同學，就值得楚某交往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