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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夢裏來她從夢裏來
陸茸

第9章

因果輪回

刺眼的燈光照射而來,在死亡的恐懼中潯音聽見了汽車的刹車聲,她艱難地往旁邊側頭,視線裏隻看到十米開外車子的黑色輪胎,以及被快速打開的車門。

一陣風吹來,眨眼間一個人影就出現在她的麵前,謝宜修的俊臉倒映進瞳孔裏,潯音心頭驀然一鬆,慌張和恐懼都在看見他的那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謝宜修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用力握住顧寧的手腕反手一扭,顧寧力氣雖大,但在身經百戰的刑警麵前卻還是不夠,頓時慘叫一聲,整個胳膊都跟著他的力道不自然向地向後扭曲著,匕首也被甩出。

“放開我!你們都該死!放開!”顧寧不停地掙紮著,卻被謝宜修牢牢地鉗製住,隻能瘋狂大喊。

“馬上派人來華中路。”把顧寧拷住扔在一旁,謝宜修直接拿出手機打電話。

顧寧躺在地上依舊不斷掙紮大喊。

“手怎麼樣?”謝宜修沒再去管顧寧,沉著臉走到潯音旁邊,小心地把她扶著坐起來。傷口很長,剛才手臂又一直在用力,血不斷地湧出來,潯音的衣服都被染紅了大半。他眉頭緊皺,臉色更沉了。

體內血液的快速流失讓潯音覺得一陣頭暈,她無力地笑了笑,“應該還死不了。”

“等我一下,”說話的瞬間人就消失了,下一刻已經出現在不遠處的車旁。

頭暈目眩裏,潯音還有心思想:這次可是真真切切地看到超能力了。

謝宜修拿了醫藥箱很快又回來,動作快得讓人根本看不清,他一言不發地替潯音做了一下急救措施,然後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潯音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他在生氣?可是為什麼呢?顧寧已經被抓,這個案子都快要破了,他不是應該高興嗎?

“謝宜修,你不高興?”

謝宜修抬起頭,不鹹不淡地瞥了她一眼,語氣涼涼,“才說你適合做警察,你就真的去徒手抓人了?缺心眼嗎?”

被罵做缺心眼的人頓時不說話了。

看她垂著頭沉默下來,謝宜修緩和了語氣,“葉潯音。”

潯音還是不說話,骨子裏的大小姐脾氣犯了,她覺得委屈得不行,隻是抬起頭盯著他。

謝宜修攬住她的腰,一下子將她拉了起來,同時淡淡的聲音從頭頂落下,“我還是覺得,你研究曆史比較合適。”

“……”

——

警車和救護車差不多同時到,小馬帶人把顧寧拖上了車,謝宜修要跟著一起回警局處理案子,就讓王超先陪著潯音一起去醫院。

潯音上車後,他走過來說,“等下讓王超送你去我家,你的傷大概好幾天都不能碰水,一個人住不方便。”

王超在心裏簡直要跳起來給老大鼓掌了,心裏想著趕緊多學幾招,好留著以後用,這深深的都是套路啊!

救護車呼嘯而去。

謝宜修靜立片刻,然後轉身走向警車,路過地上那攤血跡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眸色深沉。

——

很快就到了醫院,失血使得潯音的臉色蒼白,她無力地靠在座位上,意識昏昏沉沉的,而醫生也正在做著縫針的準備。

“葉小姐,”王超見她垂著頭不說話,臉上又沒有血色,整個人都像是快要暈倒的樣子,這樣的劃傷對他們這些刑警來說是不算什麼,可是葉小姐嬌滴滴的,肯定沒遭過這個罪,“你沒事吧?”

王超的聲音讓潯音清醒了一些,她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眼睛裏全是慌亂,沒有受傷的手猛地拽住王超的衣袖,“這裏哪裏?你,你是……”明晃晃的燈光,滿眼的白色,還有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的氣味,潯音頭疼得快要炸開了。

“這是在醫院啊,哎呀媽呀,不會是撞到腦子了吧?”王超一下子跳起來喊,“醫生!醫生!你快來看看,這是不是撞壞腦子了啊!”

“叫什麼叫,沒看到提示牌啊,”看著快五十歲的醫生板著臉,指著牆上“靜止喧嘩”的指示牌不滿地叱責,“先把外傷處理了,等下再檢查其他的。”

縫合完傷口,密集的疼痛已經讓潯音滿身冷汗,但同時意識也漸漸清晰。

王超卻著急得不行,催著醫生做別的檢查,還伸了兩根手指到潯音麵前,“葉小姐,知不知道這是幾?”

比起刑警隊的其他人,潯音對王超也算是比較熟了,看他緊張的樣子,不由失笑,“王警官,我沒事,你別擔心。”

“可你剛剛明明……”王超想說剛才潯音的眼神分明奇怪得很,好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樣子。

潯音打斷他的話,無奈地笑笑,蒼白的臉色也因為這點笑意而顯得有了點氣色,“我貧血,剛才有點意識不清楚了,不好意思啊。”

“這樣啊,”意識到自己可能鬧了個烏龍的王超尷尬地撓著頭發,嘿嘿直笑,“沒事,沒事,是我大驚小怪了,嘿嘿。”

——

警局的審訊室裏,恢複鎮靜的顧寧對警察的提問毫無反應,就像是傀儡一樣僵直地坐著一動也不動。

謝宜修也不逼她,架著腿神色如常,就在審訊室裏看起了她的資料,一時間氣氛沉寂。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直到小馬帶人從顧寧的住處搜查回來,同時帶回來的還有一個榔頭和幾把管製刀具。顧寧原來是湖城第二醫院外科醫生,丈夫死後,她從療養院逃走,以蕭寧的名字在博物館做保潔員,其間一直都是住在員工宿舍裏的。拿到搜查令之後,謝宜修立刻就讓人去搜了。

“老大,這是我們在清潔車上找到的,上麵沾了不少血,要不要現在馬上拿去比對DNA。”

“先放著。”謝宜修讓小馬把搜到的東西留下,抬眼去看顧寧,“你不說話沒關係,對比過DNA我們就能給你定罪,可是你覺得你做的這一切,是你丈夫希望的嗎?他保護你活下來,你卻……”他仔細掃了顧寧一眼,“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顧寧麻木的表情忽然破裂,她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謝宜修,“她該死,她該死!”她越說越大聲,站起來撲在桌上,雙手不停掙紮,幾乎崩潰般大吼,“她該死!該死!我有什麼錯!是她,是她害死了我老公,他本來還有救的,可那個該死的女人跑了,沒有人停下來幫我們,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我麵前。殺人償命!她以為找人頂罪就沒事了嗎,做夢!我不會放過她的!”

周晴被嚇了一跳,身子反射性地往後一仰,謝宜修卻麵色不變,隻是抬手示意外麵的人不要進來。

“那是意外,你有什麼問題大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沒有必要殺人。”

“嗬嗬,法律,所有人都覺得我瘋了,誰會相信我,你們警察有什麼用?她這個殺人犯逍遙自在了6年,沒有人還我公道!”她今年其實隻有35歲,卻蒼老得像是五十多歲的人,曾經年輕美麗的麵容變得猙獰可怕,“她在我丈夫身上造成的每一個傷口,我都會原原本本地還給她,哈哈哈!報應,這就是報應!”

她不停地大笑著,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你們這些人又怎麼會懂呢,許薇朵是罪有應得!她該死!她毀了我的一切。阿錚跟我說他很痛,我能看見他,他說他不甘心,他很痛苦,他想我去陪他。可是我要報仇,我不能讓那個賤人逍遙法外,我要殺了她,阿錚,阿錚,你看到了嗎,我給你報仇了……”

“那是幻覺,他已經死了6年了,不可能再出現,而且他隻想你好好活著。”

顧寧忽然安靜了幾秒,她看著謝宜修,眼神譏諷又憐憫,“你不懂,你失去過最愛的人嗎?那種把心臟生生扯出胸膛的痛你知不知道?他死了,我又怎麼可能安心地活著呢?”

謝宜修一怔,太陽穴隱隱抽痛,他感覺有一種很陌生的情緒在胸口翻騰,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胸腔。他猛地站起來,快步走了出去。

審訊室裏,顧寧的情緒又激狂起來,她對著門口聲嘶力竭地大吼,“誰都沒有資格指責我,你們沒有失去過,又怎麼知道我有多痛!許薇朵她活該,我的人生毀了,也不會讓她好過!”

謝宜修回頭看了一眼,周晴也已經跟著出來了,神色裏滿是無奈和不忍,而顧寧則被衝進去的警察壓製在桌上,她卻還是不管不顧地扭動著,不停的大喊最終慢慢變成撕心裂肺的痛哭。

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其實,這隻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從深愛的丈夫意外而亡的那個晚上,她就畫地為牢,將自己生生困死在其中。六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她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用一步一步的報仇計劃來壓抑痛苦的思念和發泄瘋狂的恨意。也許,她根本就不在乎會不會被抓,她早就做好了報仇後追隨丈夫而去的準備。

——

等顧寧的情緒穩定下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刑警隊的人吃了頓夜宵,這才對她再次進行審訊。

小馬和蘇羽一起走進審訊室,顧寧又變成了一開始僵坐的模樣。

“顧小姐,我們希望你能配合。”蘇羽先發製人,“你的罪行已經賴不掉了,好好和我們合作,對你隻有好處。現在,請你完整地陳述一遍犯罪過程。”

顧寧:“……”

“那這樣吧,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蘇羽攤開筆記本,做記錄準備,“首先,據我們了解,你曾是一名外科醫生,從沒經過係統的電腦培訓,那你是怎麼破壞博物館安保係統的?有沒有幫凶?”

顧寧終於有反應了,她抬起頭茫然地看著蘇羽:“電腦?電腦……阿錚喜歡,阿錚是個電腦高手。我以前不喜歡他總是對著電腦,對他的工作一竅不通,還老是埋怨他半夜還在做程序。我不是個好女朋友,也不是個好妻子。”

她停了下,表情怔怔的,“我要了解阿錚的一切,他喜歡的我也喜歡,他精通的我也要精通。這樣,他會很高興的,就會回到我身邊了。”

蘇羽一時語塞。

審訊室外看審訊過程的眾人也都愣了一下。

謝宜修神色莫辯,眼睛裏有憐憫,有遺憾,還有說不出道不明的孤高寂寞。

蘇羽:“你是說,你自學了你老公的專業?”

顧寧抬起眼,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浸滿了痛苦和絕望,“隻有這樣,我才能覺得更靠近了他一點。”她忽然興奮起來,笑容蒼老又詭異,“所以他回來了,他讓我給他報仇!”

審訊還在繼續,謝宜修卻點了根煙,低聲對周晴說了一句“盡快安排心理專家給她做心理測試”,就轉身出去了。

這起由6年前的酒駕事故引起的命案,最終以顧寧的被抓而告一段落,經過心理專家的測試,顧寧被診斷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最後被強製送往精神病院。而替許薇朵頂罪的紀航則在許震天的幫助下,免了第二次的牢獄之災。

在一個月後,顧寧避開了護士的看管,從醫院天台一躍而下,這個行屍走肉一般痛苦絕望了六年的可憐女人,終於追隨著深愛的丈夫而去,得到了解脫。當然這都是後話。

——

在一個陰天,潯音和博物館的同事們一起參加了許薇朵的追悼會,天河集團千金被人謀殺的事情早就造成了轟動,追悼會上來的人更是不少。

現場的氣氛安靜,許薇清一身黑裙,臉色憔悴,眼睛紅腫而布滿水汽,正站在一旁對每一位前來吊唁的人表示感謝。

潯音拿著一枝百合和同事們一起跟在隊伍裏緩緩向靈堂走去,看見幾步開外的許薇清,徐露長歎了一口氣,“我剛認識朵朵的時候,她和許薇清的關係很好。那個時候許薇清還不姓許,而是叫薛清,她對這個受父親資助上學的妹妹很關心,我還總說她們好得跟親姐妹一樣……朵朵後來那麼恨她,又何嘗不是因為之前付出的感情太多了呢。”

大家都沉默著,走過許薇清身邊的時候,潯音什麼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隻剩一句蒼白的“節哀。”許薇清隻是神情麻木地點點頭。

再往前走了兩步,被鮮花圍繞的靈堂裏,許震天靜默地站在女兒身邊一言不發,蒼老了許多的臉上並沒有明顯的悲喜,隻是深深地看著許薇朵的麵容,似乎想要將她永遠烙刻進心裏。這個男人曾因年少的一個錯誤痛失了深愛的妻子,不過幾年又失去了愛女。世間最痛也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了,他叱吒商場,半生功成名就,卻在中年喪妻喪女,此刻站在女兒靈前,背影蒼老蕭條,著實令人唏噓。

追悼會裏的氣氛讓潯音心情低落,看著靈堂上方照片裏明豔動人的少女,如今卻隻能冰冷蒼白地躺在素白的花堆裏無聲無息,雖然她和許薇朵並不熟悉,可心底還是湧起一股難過的情緒。

前來吊唁的人大多是和許震天有過合作的企業家和親朋,還有許薇朵本人的同學朋友。潯音基本不認識,而且和謝宜修約好的時間也快到了,獻過花之後和秦苗說了一聲就先離開了。臨到門口的時候卻意外看見了紀航。他穿著黑色的襯衫和休閑長褲,就那樣安靜地站在門邊一直注視著靈堂,他雖然一句話也沒說,神色也極其平靜,可就是讓人覺得悲傷。

“紀先生。”潯音走到他麵前,“你好,我叫葉潯音,是許薇朵的同事。”

紀航側頭看她,琥珀色的眼睛裏盛滿了化不開的傷痛,卻依舊溫潤如玉,“你好,還未感謝你上次對家母的幫助。”聽見潯音的名字他忽然從皮夾裏抽出一張名片遞過去。

潯音有些驚訝,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些天在奶茶店遇到的那位大媽:“原來她是你媽媽。”她笑了笑並未接名片,反而虛虛一推,“留著吧,需要幫助的時候可以找我。”

紀航也沒推辭,又把名片放回了皮夾裏,“葉小姐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有樣東西我覺得應該交給你。”

潯音從包裏拿出來一個證物袋,裏麵裝著一枚簡單的素銀戒指,之前許震天取回女兒遺物的時候並不知道有這樣東西,所以遺留在了警局。謝宜修知道她今天要來參加追悼會,就把戒指交給了她帶過來,不過,她想這個戒指交給紀航才是最合適的。

看到戒指,紀航明顯怔了一下,“我以為,她已經扔了。”那是他們在一起100天的時候,他送她的禮物,後來朵朵家庭巨變,她整日忙著和許薇清爭鬥不休,她放不下心裏的恨,他也無法阻止。這段本就懸殊的感情終究走向結束,從分開那天起,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這枚戒指。

“出事的時候,戒指是戴在她手上的。”

紀航渾身一僵,拿著證物袋的手指冰冷,他聲音低啞,“戴在……手上?”

“是的,”潯音點頭,最後還是猶豫著問了一個問題,“你後悔嗎?”

她凝視著紀航,他曾挺拔的背已經微微彎曲,年輕的麵容也滿是疲憊,隻有眼睛還依稀是當年溫潤安寧的模樣。這個在老師眼裏曾經陽光溫暖的少年,已經被那場酒駕事故和許薇朵的死逼入了地獄的邊緣。她忽然覺得不忍,毀了自己的一生卻什麼也沒有得到,真的一點怨都沒有嗎?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樣一個人,讓你放不下,讓你忘不掉,讓你滿是傷口卻舍不得錯過。”

潯音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在臉下投下淡淡的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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