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衛統領親自開路,自然是無人再敢阻攔。
薑依依領著太醫,一路狂奔進祖母居住的小院。
薑依依撲跪在沈老夫人床前,沈老夫人的傷處已經止血,但麵色灰白,眼窩深陷,幾無生氣。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薑依依的眼中掉落,她不敢眨眼,仿佛下一秒祖母就要離她而去。
“晚了。”太醫把脈後長歎一聲。
薑依依渾身的力氣仿佛一瞬間被抽空,她握住祖母的手,無力地癱軟在地,抽噎著喚。
“祖母,祖母,我把太醫請回來了,往後我便是陛下身邊女官,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了,祖母你睜開眼睛,你看我一眼啊,祖母……”
少女哭嚎聲聲泣血,在場之人無不動容。
沈老夫人像是忽然被吵醒,呢噥不清地叫了一聲,“囡囡……”
薑依依連忙擦幹眼淚,坐起身來應她,“祖母。”
沈老夫人此時睜開眼睛,滿帶眷戀不舍,十分費勁地喊,“囡囡……”
祖母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腰背挺起,唇瓣一張一合,是想對她說些什麼。
薑依依將耳朵貼到祖母唇邊,好叫她說話不那麼費勁。
“女流之輩,生來便不易行於世,何況你,要更艱難些。”
“但你永遠要自尊自愛,哪怕從此不依夫婿,不靠子嗣,也要,也要活得,活得好好的!”
話畢,沈老夫人轟然倒下。
祖母死後依舊睜大的眼睛,裏麵寫滿對她的牽掛與眷戀。
薑依依擦幹眼淚,掀裙跪下,鄭重許諾,“祖母,我答應您,從今往後,自尊自立,即便不依夫婿,不育子嗣,也能靠自己博得一個錦繡前程。”
語畢,三叩九拜,痛哭一場,權作道別。
薑依依入宮是在七天後,將沈老夫人的後事全都料理停當後,獨自背著包袱進宮。
謝清宴見她周身素淨,並無累贅,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希望你記得你對朕的承諾。”
薑依依跪下,“臣女仰賴陛下才得報大仇,安葬祖母,既至如今,便棄去名姓,從今日起,隻忠於陛下一人。”
薑依依深深叩首,“請陛下,為臣女賜名。”
謝清宴想了想,“月初來時也是朕賜的名。往後你既待在朕身邊,賜個名也好。”
“豆蔻梢頭二月初,恰合今日情景年紀,從此後,你便叫豆蔻罷。”
豆蔻叩首,謝主隆恩。
至於薑家,謝清宴倒是留了上下一條命在,隻是奪了薑少華官職。尤氏則沒這麼好運了,謀害人命,判了絞刑,臨死前謝清宴賞了一頓巴掌。
月初親去執行的,聽聞尤氏的臉腫成豬頭後才上的刑場。
這還不算完,豆蔻找出了昔年母親的陪嫁單子,一樣一樣地同薑家進行清算,按照嫁妝值當,典賣薑家財產一樣樣的進行賠付。
不夠的,從薑少華到他膝下兒女,需年年勞作,直至還清為止。
月初回來後,謝清宴饒有趣味地問道,“你來朕身邊後,從來是事不關己不開口,怎麼偏肯為豆蔻費這心?”
月初沉默不語。
“朕當時可隻叫你看著別叫她死了,你倒是善心,肯幫她一把。”
月初抬頭看向天,“她拚命也要保住祖母的樣子,叫我想起阿姐了。阿姐也是這樣,拚命也想保住我。”
當年月初是霍皇後從東洋買回的奴隸,因此肉質鮮嫩往往用作食材,被世族戲稱為“兩腳羊”。
謝清宴去過一次霍皇後的人肉宴,看不過去掀了桌,劍抵在霍皇後喉嚨上將月初從刀下救回。
但月初的姐姐就沒這般的好運氣了。
月初望向豆蔻的眼神裏,像是在找回什麼曾經失去的,驀地柔和起來。
謝清宴眼睛在月初和簾外的豆蔻身上逡巡,狠狠按下了要撮合的念頭。
她剛得的心腹,怎麼能還沒幹活就讓她跟人跑了。
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