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江北縣。
在這個經濟尚未騰飛的年代,別說攝像頭,就連路燈也隻是在主幹道才鋪設,而且還是暗黃的鎢絲燈,隻能照亮周圍一小圈。
維持縣裏的治安也隻能依靠人力。
而且就算是警察,也隻敢在大路上進行巡邏。
調解調解吵架、勸勸撒酒瘋的人、威嚇正在進行的暴力事件等等就是縣警員的全部工作了。
淩晨00:10。
烏雲遮蔽天空,將微弱的月光全部擋住,使得原本的昏暗的小縣更加朦朧,仿佛有某種擇人而噬的猛獸蟄伏其中。
一名小警員巡邏到洪湖路的十字路口,這裏是江北縣最大的十字路,逢年過節都有人在這裏燒紙。
“呃......呃啊......”
警員突然聽到一些些細微的呻吟聲,他立刻停住腳步,試圖找尋聲源位置,隻是幾下掃視,他便確定聲音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下。
——紅綠燈下光亮比較黯淡。
仔細看去。
似是有一處身影和紅綠燈重合。
“喂。”
“有人在那嗎?”
警員緩緩靠近,他對於那若有若無的呻吟聲並沒有太多在意,最多也就是喝醉酒的醉漢而已,無非是麻煩一些的照顧他一番而已。
走近後。
警員見到紅綠燈下的場景。
——一名衣著暴露的女人靠著紅綠燈柱,她整個人坐在地上,見到警員靠近後立刻伸出手想要得到攙扶。
警員本能的伸出手,但下一瞬間,空中的手便是僵住。
這女人,不對勁!
她的眼球血紅,嘴角也有一絲鮮血。
“這位女同誌,你怎麼了?”
“幫你叫救護車?”
警員焦急的聲音響起。
“不......錢包......錢包裏......”
女人艱澀的開口,字眼困難的從她的嘴巴裏蹦出來。
“什麼?”
警員想要問更多。
可下一瞬間。
女人伸出來的手突然耷拉下來,整個人也從紅綠燈柱上滑落,進而摔在地上,下一瞬間,大片鮮血從女人後背滲出。
血液像是小蛇一樣在地麵上蔓延。
女人的五官也開始滲血,原本還算精致的麵龐瞬間變得如同惡鬼一般淒厲。
“啊......”
警員被嚇得麵塗白紙,整個人不由得向後踱步,最後終於將那聲壓抑在喉嚨裏的尖叫爆發出來。
“啊——!!!!!”
......
同時間。
江北縣縣警局。
“陳明小同誌啊,歡迎你回國,按照道理說呢,你是在外國鍍金過的高材生,應該直接給你安排個職位,可是組織對你的能力還不是特別清楚,你得先在二線繼續磨礪磨礪,你放心,機會肯定是有的。”
副局長閻宏偉看著眼前的陳明,臉上帶著笑,看起來似乎頗為欣賞。
陳明也跟著笑,但卻沒覺得閻宏偉有其表現出來的溫和。
畢竟那麼晚還要給他這個新人安排工作,多少心中也會有些不自在,而閻宏偉的一些動作也證明了陳明的猜測。
不經意看下腕表,代表他很在意當下的時間,嘴巴雖然帶著笑,可眉眼卻紋絲不動,代表笑容也是假的,單手插兜身體側對,更是一種隨時打算離開的姿態。
習慣性的,陳明繼續審視麵前這人,
陳明在國外主修刑偵,輔修微表情觀察和心理學,閻宏偉的姿態落到陳明眼中,種種跡象都表明,他現在很不耐煩,即便臉上還帶著笑。
“閻局長,讓您費心了,我是真沒想到,這麼晚了您還在崗,真是辛苦了,國外的警察要是都如同您這樣負責,治安也不會變得那麼差了,我以後要多向您學習。”
陳明微微欠身,顯得頗為真誠。
閻宏偉聞言,上前一步拍了拍陳明肩膀,“什麼局長?我是隻是副局長而已。”
一句局長,讓閻宏偉的不耐消除了幾分,陳明也趁勢提出自己的要求。
“閻局長,我還是想進入一線......”
“行了行了。”閻宏偉打了個哈欠,“明天再說。”
陳明看得出,這個哈欠是假的,真的打哈欠,會擠壓到淚腺,幾乎是不可避免的流淚,而閻宏偉哈欠打了之後,眼睛沒有任何異常,說明這個哈欠隻是個逐客的動作,意味著自己累了,要休息了,你趕緊走吧。
陳明苦笑,隻覺得這個閻宏偉未免有些敷衍。
“那我就先回去。”
陳明伸出手,想來個禮節性的握手。
可還不等他說完,副的局長電話就響起來。
“喂?”
副局長甚至連話都未讓陳明說完,也不理會陳明伸出的手,直接拿出手機,背過身向遠處走去。
饒是心態不錯。
陳明眉頭微皺,默默收回了手。
“死人了!?”
“我這就過去。”
突然間,局長暴跳如雷的聲音響起。
他甚至連陳明都沒有搭理,立刻邁著風風火火的腳步走出警局。
“......”
陳明聳了聳肩。
算了。
先休息吧。
他為了調整生物鐘,已經一天沒有睡了。
......
翌日,清晨。
陳明再度來到警局。
稍微逛了逛,陳明便發現整個警局裏沒有任何幹事,所有有點權利的人都不在,隻剩下一些處理簡單工作的文員。
就算他昨天被副局長敷衍,可見到如此奇葩的場景,還是令他大吃一驚。
無論如何。
今天也得有個人給他安排工作吧,就算所有人都有事,留一份安排文件不算難吧!?
不過陳明大概也知道這些人去哪了。
“昨晚發生了命案。”
陳明喃喃自語。
在警局轉悠的時間裏,陳明也弄清楚了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名女性慘死在街道口。
死相淒慘。
五官流血,皮囊也軟噠噠的,唯獨肚子鼓鼓漲漲的,是典型的‘板狀腹’,據說是惡鬼索命。
“嘖嘖。”
陳明輕輕咂嘴。
不重視啊。
沒關係。
案發現場,他也可以去。
......
幾小時後。
陳明來到案發現場,也就是洪湖路的十字路口。
此時間。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處已經被完全封鎖,一圈圈警員將紅綠燈圍得水泄不通,陳明身穿著警服,往人群裏擠的時候倒也並沒有被阻攔。
很快。
他便是來到最內圈。
“死者身體沒有外傷;衣服沒有撕破的痕跡;沒有被侵犯的痕跡;隨身財務並未丟失,但也並沒有多少金錢。”
一名穿著警服的幹練女性冷靜的說道。
——是警局的鑒定員。
“死者昨天臨死前好像是在念叨‘錢包......錢包......’......”
一名小警員麵色蒼白,似是還未擺脫恐懼。
“可是她的錢包並沒有丟。”
閻副局長皺眉。
經檢查。
死者的錢包裏隻有零散的錢財,外加一張紙條。
【今晚來洪湖路的十字路口,其餘的事情見麵說,女士,第一次見到您,我就被您的魅力所折服。】
“難道說,死者是提醒咱們發現這張紙條?”
副局長自言自語。
“當務之急,是先確定死者身份。”
一名年邁的刑警開口說道。
“先在警局的檔案裏查查,或許能找到線索。”陳明的聲音突然響起。
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你是?”
閻副局長細細盯著陳明,半晌後才想起這位麵熟的年輕人的身份,他皺眉左右看了下不遠處圍觀的群眾,低聲道,“陳明是吧?這沒你事,先回去吧。”
“陳明?”有警員接耳交流,“昨晚新來的那個留學回來的高材生?”
“什麼高材生,鍍金罷了,國外環境跟國內天差地別,他能學到啥?”
“說什麼呢?”刑警老姚抿著嘴低聲說了一句,那兩個警員頓時不做聲。
閻局長聞言給老姚使了個眼色,老姚當即走到了陳明麵前。
“刑事偵查,尤其是命案,浪費哪怕一分一秒時間都是對被害人的不尊重。”老姚麵色嚴肅,“你是新來的,我明白你想表現,但現在不是時候,明白嗎?”
“她大概率是特殊從業者,也就是賣淫女。”陳明皺眉直接說出自己的結論,“這種人身份特殊,屬於社會邊緣人物,如果按照常規辦法查詢,可能會耽誤時間......”
老姚有些微怒,“說話要講證據!”
“誒!”閻宏偉伸了伸手,“讓他繼續說。”
看得出,閻宏偉的麵色也不太好,陳明卻沒理會太多,繼續說到。
“首先是她的穿著,過分的有些暴露;再者是紙條,能被陌生人用一張紙條約出來,大概就是你懂得的那種人吧。”
“而且紙條上的稱呼口吻是‘女士’,在咱們華國的語境中有些古怪,如果送紙條的人不是外國人,那就隻能證明,收紙條的人必須規避‘小姐’這個稱呼。”
“如果咱們縣警局的掃黃工作執行到位,那麼死者應該已經在警局裏留有檔案記錄。”
“......”
陳明行雲流水的推理著。
等到他說完話。
周圍人盡皆鴉雀無聲,閻宏偉也收斂了心中輕視。
“老姚,去,這就去查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