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說要住一晚,黃芸頓時遲疑起來。
這也難怪,她一個黃花大閨女,莫名其妙把一個陌生男人留在自己家過夜,傳出去確實不太好聽。
我見狀便咳嗽道,“或者你自己搬出去,以後別一個人留在家裏,或許就不會遇上這種事了。”
黃芸思考了一會兒,搖頭說,“這棟房子是我爺爺留給我的,小時候爸媽關係不好,對我不管不顧,我隻能跟著爺爺生活,他走後把這棟宅子留給我,我舍不得搬,你們還是留下吧,反正隻住一晚,又不會有人知道。”
我看向周八皮,他倒是沒什麼意見,衝我擠眉弄眼道,“留下來也好,我還沒住過這麼豪華的房子呢。”
我撇了下嘴,這家夥名義上是來幫客戶解決問題,臉上卻優哉遊哉,搞得跟度假似的,什麼事都推給我,也太沒責任心了。
趁著黃芸進房間收拾東西,周八皮又單獨找到我說,
“老弟,照你說的,這家風水這麼好,根本就不像鬧邪,我感覺不需要這麼麻煩,晚上你隨便走個過場,假裝開壇把鬼捉住就好了,反正客戶也隻圖個心理安慰而已。”
我翻白眼道,“既然接了業務,哪能完成得這麼馬虎,虧你丫還是介紹人呢,一點責任心都沒有。”
在客廳待了一會兒,眼瞅著天要黑了,我打算在黃芸家布置一下,替她改一改屋子裏的風水布局。
雖說這宅子風水不錯,可大門正對馬路,容易衝了穿心煞,長此以往也會對住構成一定的妨礙。
要說這穿心煞化解起來也簡單,隻需要挪動她家化妝鏡的位置,把鏡子置於前堂,調整鏡麵正對大門就好。
在風水理論中,鏡子五行屬金,有反煞的作用,能把屋外不好的氣息反射出去(當然家裏的鏡子不易布置太多,因為鏡子屬金,本身也有主殺伐的寓意,如果鏡子擺放不對,也有可能帶來血光之災)。
正當我搬東西的時候,忽然聽到院外傳來腳步聲。
沒一會兒別墅外就走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五十歲上下,穿著黑色西裝,身材精瘦,臉頰幹癟麵無二兩肉,下巴略微凸出,典型的地包天,一雙老鼠眼睛在院裏轉來轉去,一看就很鬼祟。
我還以為他是黃芸的老爸,趕緊把人叫出來,誰知黃芸一見到這個男人,臉色就垮下來了,很不耐煩道,
“趙經理你怎麼又來我家了?”
姓趙的經理笑了笑,說黃小姐,上次跟你說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我們出的價錢已經很高了,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不用了,這是我爺爺留下的房子,出多少錢都不賣,再說我家不缺錢,你還是別來打擾我生活了。”
黃芸對趙經理的態度不是很好,趙經理聞言也不計較,隻是幹巴巴地笑了笑,搖頭晃腦說“那我等你考慮好了再來”,隨後就轉身往外走了。
我和周八皮同時納悶道,“黃小姐,剛才那人是誰啊?”
黃芸歎口氣,說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執行經理,
“最近我家附近要搞拆遷,他們看上了我家這塊地,已經來了好幾撥人,許諾給我一大筆賠償金,要我在拆遷書上簽字。”
周八皮兩眼放光,一拍大腿說這不是好事嗎,你們家宅子占了這麼大麵積,肯定能收到不少拆遷款。
黃芸氣鼓鼓地說,“才不要呢,我家不缺錢,再說房子是我爺爺留下來的,他生前那麼疼我,才死了不到兩年我就把老房子賣掉,如果爺爺泉下有知,肯定會傷心的。”
沒想到黃芸還是個孝順姑娘,我點頭說,“沒錯,祖輩留下的房產千金不換,老宅風水這麼好,能保佑你家氣運一直昌盛,賣了確實劃不來。”
很快天也黑了,我見時間不早,便讓黃芸回臥室反鎖大門休息,等天亮再出來,自己回盡量幫她搞清楚家裏的事。
黃芸卻顯得有些緊張,局促不安道,“我現在還不困,還是別這麼早睡了,老實說我有點害怕,總擔心自己睡著後又有什麼東西來敲門。”
周八皮拍著胸脯子說,“別怕,外麵守著兩個大老爺們,就算真有鬼也未必能闖進來,再說還有王安在呢,保證沒問題!”
當著雇主的麵,這貨大包大攬,表示一定沒問題,我也遞給黃芸一張“淨身神咒”,讓她回屋後把門反鎖,符咒貼於窗戶上,可保一夜平安。
好說歹說,黃芸總算去了臥室,她前腳剛走,周八皮後腳就纏著我要符,
“老弟,你剛給黃芸的符咒還有沒有剩餘的,趕緊給老哥也來一張唄。”
我都無語了,說你不是口口聲聲保證她家沒問題嗎,幹嘛管我要符咒?
符咒可不是隨隨便便就給的,我跟黃四爺學藝超過一年,也隻能畫一些基礎的符咒,而且畫符很耗精力,連我自己都沒多少存貨。
周八皮滿臉不高興,指責我太摳門,“不就是一張符嘛,看把你給心疼的,再說這宅子空落落的,白天看起來沒事,晚上還真有點詭異的氛圍,萬一我看錯了,真的在鬧鬼怎麼辦?”
他死皮賴臉,非要我給他一張,假如遇上臟東西也能自保。
我有點想笑,說老周你不是吧,幹這行多久了,怎麼還怕鬼?
周八皮瞥我一眼說,“鬼我當然怕了,我又不像你有正兒八經的術士傳承,雖然自己是個冥商,但我隻做中間人買賣,從來不自己抓鬼,也沒學過怎麼抓鬼。”
我納悶他既然不懂抓鬼,又是怎麼入這行的,可話還沒來及脫口,就感覺大廳外起風了,不知道從哪兒刮來的冷風陰惻惻的,貼著地板直往褲腿立鑽,搞得我渾身不太自在。
周八皮也緊張了,一下從沙發上蹦起來,拎著剛從我手裏搶到的黃符,探頭探腦打量,
“老弟,剛才怎麼有股風啊,感覺挺邪門的,會不會是......”
“鬼”字還沒脫口,我就摁住了他的肩膀,搖頭說你別胡說八道,隻是正常起風而已。
話雖然這麼說,但我心裏也覺得納悶,黃芸家的風水布局不錯,按理說不應該出現這種穿堂風,如今正是七月份,西南剛入夏,天氣還是挺燥熱的,冷不丁來上這一股穿堂風,給人感覺陰嗖嗖的,不太正常。
周八皮咽著唾沫道,“不行,這股風來得很邪乎,搞不好她家還真有不幹淨的東西,要真是這樣的話,我得趕緊找客戶商量一下,得加錢......”
說完這丫的就跑向了黃芸臥室,嘴裏嚷嚷著要加價,我被整得哭笑不得,剛想說你能不能消停點,冷不丁又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好像什麼東西在扇動翅膀。
沒等我聽清楚那是什麼,木質大門外竟真的傳來“砰砰”的敲擊聲,在死寂的夜裏顯得十分突兀,莫名營造出一種陰森的氛圍。
周八皮不吭聲了,探頭探腦地縮回來,躲在沙發後麵說,“老弟你聽,好像真有什麼東西在敲門。”
我也聽到了,眯著眼睛朝門外看去,心裏莫名棗得慌,暗說不會吧?
下午剛看過老宅風水,這裏不像是鬧邪的樣子,難不成是我學藝不精,看漏了什麼細節?
此時木質大門還在搖晃,那種砰砰的砸門聲接連不斷地傳來,連同門軸也傳來“嘎吱”的晃動,陰森的氛圍還在不斷加劇。
我立刻握緊了驅邪用的符紙,緩緩挪步朝大門走去。
周八皮很慌,畏畏縮縮地跟在我身後,帶著顫音道,“老弟,你行不行啊,萬一敲門的真是鬼......”
“行了你別廢話,我知道怎麼應付。”
盡管我嘴上這麼說,可心裏還是不免打鼓,這一年跟隨在黃四爺身邊,學的大部分都是理論知識,法咒也沒怎麼學全,實際操作的經驗更是約等於零,也不確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抓鬼。
可事到如今也隻能拚了,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點點挪到大門口,單手按住門框,猛一發力將大門拽開一道縫,右手飛快灑出一張符紙。
符紙貼著門縫鑽進黑夜,卻遲遲不見反應,反倒被夜風刮得倒飛起來。
這下我傻了,什麼鬼這麼厲害,連我的符紙都不怕,周八皮更是嚇得嗓子眼發顫,推了我一下說,
“你畫的符也不靈啊,外麵啥動靜也沒有。”
“你丫閉嘴,少說話!”
我氣不打一處來,壯了壯膽,直接伸手把大門拉開。
我畫符的手藝是黃四爺手把手教的,就算功力尚淺對付不了惡鬼,也不應該連個響也聽不見,直覺告訴我外麵敲門的大概率並不是鬼。
果然,當我壯著膽子把門拉開的時候,既沒有看見青麵獠牙的惡鬼,也沒有捕捉到任何陰氣的存在,反倒看見幾隻拳頭大小的蝙蝠,正跟沒頭蒼蠅一樣胡亂撞擊在大門上,不斷發出砰砰的噪音。
次奧,搞什麼啊,原來砸門的是一群蝙蝠!
見狀我頓時泄了氣,緊攥的拳頭也鬆開了。
周八皮和我一樣麵露驚訝,看了看趴在門上蝙蝠,傻眼道,
“真特麼邪門,這些蝙蝠有病吧,大半夜撞雇主家大門幹什麼?”
我同樣搞不清這些蝙蝠在抽什麼風,隻好從屋裏找了塊布,先把一隻蝙蝠蒙起來,抓在手上左顧右看,正納悶的時候,周扒皮又用胳膊肘在我身上捅咕了幾下,
“老弟你快看,這些蝙蝠不僅在撞門,還不停用爪子在門上撓來撓去,怎麼好像在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