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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暗戀氣運之神的第三年，他被自己一心忠誠的天帝玉雙殺死在黃金台上。
天帝手執滴血長劍，麵無表情地說道。
“扶雲神君背叛天界，本君替天行道，以儆效尤。”
但我知道，那個會用溫暖雙手牽起我的扶雲神君絕不是這樣的。
天帝與白月光鬧矛盾，白月光離開天界挑動戰火，扶雲神君為國馳騁沙場。
天帝妒他功高蓋主，將他活活虐殺在黃金台上。
“這不過是南棠與本君的玩笑，你憑什麼搶本君風頭？”
幾年後，我成了天帝最寵愛的替身棠兒。
撒嬌賣乖，伏低做小。
他摸著我的腦袋，滿目溺愛。
“棠兒乖巧，什麼願望本君都會滿足你。”
是嗎，倘若我想要你償命呢？
1
南棠自雲邊回來時，天帝玉雙給她辦了一場盛大的接風宴。
而我和天帝之間的關係，落在了一眾女仙口中。
“南棠可是金尊玉貴的先天後侄女，哎你說，這個冒牌的棠妃，該如何自處？”
“切，我要是她，早就自裁謝罪了。頂著南棠神女的名頭享了這麼久的寵愛，也該去死了。”
“就是就是，我看她平日裏裝模作樣，就惡心得不行。”
我坐在宴會的角落裏，耳邊全都是這樣的話。
作為南棠的替身，我本是沒有資格出席宴會的，直到我眼前出現了一杯酒。
南棠穿著堪比帝後那般華貴的衣裙站在我麵前，她身旁的女仙輕蔑地開口。
“聽聞棠妃的掌上舞極好，怎麼今日南棠神女回來，你也不舞一個給大家助助興啊？”
她刻意加重了南棠二字，告訴別人我就是冒牌貨，又以舞姬來取笑我。
眾人低低嘲笑時，我看向高座上的玉雙，他低著頭把玩酒盞，一聲不吭，看起來是偏心南棠的。
我站起身，恭敬地彎腰行禮。
“那麼，棠兒獻醜了。”
幾息間，我輕盈踏入樂人掌心，再飛躍到碗口大小的鼓麵上。
樂動，舞隨。宛若天女下凡。
南棠本意是想羞辱我，此時卻狠狠咬緊牙關。
就在我轉身，要踩上另一麵鼓時。一柄長劍橫出，眾人倒吸涼氣。
“棠妃，你不是舞姿輕巧嗎？那你就在劍尖上跳！”
是南棠的聲音，聽起來快要氣急敗壞了。
我眼中神色清明，答道。
“若是南棠神女能消氣的話，棠兒願意跳。”
劍尖很快刺破了我的鞋底，哪怕我再輕，那劍也是戳進去的。腳底的疼痛也是愈演愈烈。
這是南棠的佩劍，她操縱得越來越快，腳底的血花也越綻越多。
直到曲畢，直到退到一旁的樂人都於心不忍。
我從大殿中央落下，裙擺滿是血花。
我是自己一瘸一拐走回寢殿的，自始至終，玉雙未曾看我一眼。
前廳還在奏樂。
我打開梳妝鏡下的抽屜，拿出傷藥抹了起來。
那藥膏冰涼，本應刺得人極痛，可我內心卻早已麻木。
我必須要哭出來，我賭玉雙會來看我。
我逼著自己流淚，我去想。
永遠笑容和煦的扶雲神君死時，是不是比這還要痛？
片刻，我的淚水就在眼眶中打轉，一雙溫熱的手接過藥罐。
我抬頭看去，是天帝，他坐了下來，想要為我塗藥。
我卻往後縮了縮，含著眼眶中的淚水不落下，他眼中有動容，啞聲道。
“棠兒，可是不高興了？”
2
我乖順地站起來，坐在他懷中，仰起脆弱潔白的脖子。
“棠兒隻怕帝君不高興。”
他望著我盈滿淚水的臉頰，神色暗暗，捏著我的下巴吻了上來，輾轉啃咬，直到嘗出血腥味。
他說。
“你這樣乖巧，本君很喜歡。”
我正想說些什麼，門外傳來南棠身邊仙娥的聲音。
“天帝，神女邀您前去開禮。”
他頓了頓，看向我的眼眸中有歉意，我低眉斂去通紅的眼眶恭送他。
他對著門外應了句本君很快就到，便要起身離開了。
我目送他即將離去，幾步飛撲上前，從後抱著他的腰，淺淺低低的鼻音。
“帝君，別不要棠兒。”
他轉身，擦去我臉頰的淚水，又吻了吻我的眼睛說道。
“不會的，本君會來看你。”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我才敢拿出痰盂瘋狂作嘔。
手背將嘴唇蹭得一片痛麻，我瞥見梳妝台上的簪子，我恨不能將他吻過的地方剜下來。
好惡心。
可我卻還要伏低做小地與他歡好，承接他的吻，與南棠爭風吃醋。
可我沒有別的辦法，我看向窗外的一棵古樹，那樣溫和朗朗，像扶雲神君一樣的古樹。
我蜷縮在角落裏，將頭埋入膝蓋，低低嗚咽。
扶雲神君......對不起。
流水妹妹要讓你失望了。
3
我幼時被斷言是衰神之女降生，父親迷信，要將我綁在柱子上活活燒死。
次日，父親在家中暴斃，七竅流血而亡。
娘親害怕我，要將我賣給行將就木的長老衝喜。
我在長老屋子裏邊哭邊拍門，隔著門縫，我看見娘親數著錢在笑。
“流水，眼下是亂世，跟著長老說不定你活得更久。”
我絕望地看向身後瘦骨嶙峋，卻眼冒精光的長老，低低哀求無果。他蒼老枯瘦的手要剝開我的衣裳。
就在這時，屋子被人打開。
扶雲神君順著光站在我眼前，他將銀子給了好多給娘親。
叫他們放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神君，可他低估了現實的醜惡。
4
我蜷縮著睡著時，夢見了扶雲神君。
夢見他滿身鮮血，雙腿的筋脈被挑斷，他那樣驕傲的人，匍匐在地麵，仗著劍想要起身。
卻被玉雙天帝一柄劍打落地麵。
他的配劍飛了出去，可我知道，他心裏更疼。
“為什麼......天帝，扶雲沒有......對不起天界？”
我看見他的眼裏滿是不解與痛苦。
我多想告訴他，你沒有對不起天界，你是天界的驕傲和福星。可天帝不仁，他絕不會容許有這麼戰功赫赫又遠超他實力的下屬存在。
我看見玉雙的劍飛來，打斷了扶雲撐在地麵的雙手。他的臉頰重重地與地麵摩擦，吐出一片又一片血。
玉雙冷著臉說道。
“你應該知道，你的扶雲居裏有很多小丫頭吧？”
扶雲神君聽到，頓住了，麵色僵硬，不可置信。玉雙滿意他的表現，繼續說著。
“隨意將戰場遺孤收留，通敵叛國，你該當何罪？”
“若不是本君仁慈，隻就地正法了你，那群小丫頭，怕是沒活路了。”
他竟敢拿那滿院遺孤做威脅！
我渾身血液冰冷倒流，可扶雲卻笑了，他明白天帝的意思了。
“如此，多謝天帝恩典。”
扶雲閉上雙眼，容許玉雙的長劍刺入他身軀。
臨死前，我看見他暗自將氣運之力渡給了遠處的我，與一聲歎息一同渡給我。
不！！！
5
“不！！！”
我驚出一身冷汗，看向窗外日頭，險些誤了布雨時辰。
布雨石前，南棠出現了。
“棠妃今日來遲，可知人間多少地方因你受旱？”
她手中把玩著火神石，抬眸看著低眉的我，嘴角劃出一抹笑。
“不如，你站到這個火神石上，當作懲罰，如何？”
那火神石被她丟出，變成巨大的火爐。
我想起那時因她任性挑起的兩族戰爭，不知又怎麼比較。
可我還是一聲不吭地踩了上去。
烈火自腳底燒來，窒息的灼痛感遍布全身，我額間冒出大顆大顆的汗水，喘著氣忍痛。
她不滿意我的表現，趁我失神片刻，用力將我一推。
我知道她想將我推下一旁的誅仙台，我也給她破綻。
可，下落時。
我看見玉雙焦急趕來的模樣了。
我嘴角微勾，安心掉下去。
隻是，又要麻煩扶雲渡給我的氣運之力了。
6
玉雙向來表現得冷靜自持，甚至有些冷漠。
頭一回，我看見他的慌張。
人人都在說天帝親自跳誅仙台將我救回，不知我是什麼狐媚東西變的。
可我不在意，幾日後我緩緩睜開眼。
天帝死死握住我的手，難得關切地開口。
“棠兒，你感覺如何？”
我垂下眼，看向自己的腿，筋骨裏頭是鑽心的疼。
抬眸卻是清澈的憂傷與不舍。
“棠兒自知再也無用處，還惹南棠神女處處厭煩，天帝放心。棠兒傷好後會自行離開的。”
天帝眼底染上不滿，他最愛看我跳舞，無人可取代，可眼下卻要看不到了。
“你想離開本君？”
我含淚深吸一口氣。
“是......”
他皺眉捏起我的下巴，語氣狠戾。
“你既是本君的天妃，沒有本君的同意，就不可能離開。”
“哪怕是先天後來了也不行。”
7
今夜，天帝沒有去找南棠。
他待在我榻前，為我擦藥施法守了一夜。
我昏昏沉沉間，又夢見了扶雲神君。
那是我第二次和他見麵。
我站在戰場上，看著娘親與長老怒目圓睜驚恐淒慘地被貫穿的身子，麵無表情。
他帶我回了扶雲居。
我站在古樹下不願意進去，他剛剛脫下戰袍，沉重鎧甲下他身著青衣，露出清瘦的身姿，笑容和煦。
“為什麼不進來？”
“我會害死你。”
我隻是平靜地看著他身上盤旋的光芒，我知道他就是天界的福星，氣運之神——扶雲。
他隻是撓撓頭，滿不在意地要拉我進來。
“哪那麼容易就害死了。再說，我起碼得活得久一點，一直保護天界安寧啊。”
我被他拉得趔趄，手抵著那棵巨大的古樹不願意進去。
他歎了口氣，蹲下來看著我，眼眸彎彎。
“你叫什麼？”
“流水。”
“好，流水妹妹，扶雲今日起誓，絕不會死在你前頭，若造假，你就把這棵古樹的樹根給刨了！如何？”
我心中一動，皺了皺鼻子，說了句“愚蠢。”
就踏進了門檻。
可是神君，你死了。
流水也一直不敢回到那棵大樹下。
流水一直以為，真的會有永遠。
8
南棠將我推下誅仙台的畫麵不知被誰錄進留畫球中，天庭議論得沸沸揚揚。
哪怕我躺在寢宮中，也能聽見仙娥們說。
“雖然棠妃是冒牌的，但現在她才是天妃。南棠神女什麼膽子敢推天妃下誅仙台啊？”
“人家不就是仗著自己是先天後的侄女耀武揚威嗎？天天覺得自己多尊貴似的。”
“她要是這麼恨，怎麼不先把天帝推下去啊？”
“別說......天帝還真的被她害得跳了下去呢。”
我抿唇，將懷中一早埋在天帝主殿的捉畫球打開。
主殿中，南棠氣得不行，句句與天帝針鋒相對。
“我不過是看她耽誤了布雨，想要懲罰她罷了，我又有什麼錯！”
“她隻是我的冒牌替身！一雙破腿罷了，又不是不能走了，矯情什麼呢！”
天帝最不喜他人針鋒，尤其是女子，他頓時蹙眉，不滿開口。
“母後疼愛嬌慣你，把你慣得無法無天了。”
“我無法無天？”
南棠眼眶發紅，忍著淚開口。
“我不過與你賭氣離開了兩三年，你身邊就出現了這樣的女子。”
她吸了吸鼻子，
“玉雙哥哥，是你說的。無論如何，都會站在棠棠這邊，保護棠棠的。”
她眼中淚水打轉，往日裏囂張跋扈的神色一點不見，變得柔弱可憐。
天帝自小與南棠青梅竹馬，感情甚篤。看到她服軟，終是軟下神色。
他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將南棠攬入懷中，喃喃道。
“好了棠棠，沒有替身。本君隻喜愛你，一直都是你。”
9
我看著兩人相擁的畫麵，關上了捉畫球。
我知道一時無法撼動南棠在天帝心中的地位，可就算是情比金堅。
那也必然有縫隙。
次日，所有的風向就變了。
我的飲食被克扣，哪怕灑水的仙娥也要白我一眼。我聽見她們議論道：
“聽說是棠妃誤了布雨時辰神女才責罰的，真惡心。聽說她當年還挑動了兩族戰火呢。”
“我就說，長得就一臉妖妃相。這麼罪大惡極居然還活著。”
天帝來我這兒的頻率少了，且待不了多久就走。
直到某一次，我留下他，說要重跳掌上舞。
一舞過後，滿地的衣襟與混亂。
天帝從沉睡中醒來。他身邊冰涼。
直到看見我站在窗前，背影瘦弱渺小，在對著月亮垂淚。
他低聲喚我。
“棠兒......”
我帶著淚痕與淒苦回眸，卻嘴角有笑。
“帝君，棠兒能做您的天妃，實在高興。”
月影淒清，他的眸光一寸一寸落在我的淚痕上，我再也笑不出來了。我小跑幾步撲到他懷中抽泣。
“你說過的，你不會不要棠兒的。棠兒害怕......”
他的手拍在我單薄的背上，一下又一下，語氣中有了愧意。
“對不起，是本君忽略你了。”
他替我擦去淚痕，安撫我說
“本君過兩日要下界探查，隻帶棠兒一同前往，可好？”
10
玉雙慣會維持平衡，把控人心。
他既舍不得我，也放不下南棠。
不過沒關係，隻要這一次，他選擇的是我，不是南棠就行了。
這幾日我們見過人帝，人帝笑誇天君有福，得我溫柔解語。我羞澀垂眸，躲在天帝身後。
也見過江南煙雨纏綿不休，一同柳下打馬。
微風呢喃在耳邊，他緊握馬鞍將唇瓣湊到我耳邊低問。
“棠兒，本君待你可好？”
我抬眸對上他，溫柔小意。
“帝君自是疼愛棠兒的。”
他眼眸微暗，俯身吻來。我輕輕回應，帶著些局促。
又是一夜旖旎。
我半睡半醒間，聽見南棠對天帝的控訴。
“你說好這幾日辦好事情就回來給我辦誕辰的！”
“你說，你是不是陪著棠妃那個賤人瀟灑去了？你說啊！”
天帝的語氣中滿是厭煩，他壓低嗓音說道。
“誕辰罷了，你活了幾萬歲，還稀奇這個做什麼？”
對的，就算他耽誤了公事，他也不會承認的。
天帝壓低嗓音，生怕吵醒熟睡的我，這個舉動落在南棠眼中成了一種刺激，她立即嗓音尖利起來。
“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對我說過什麼！你不能這樣對我！”
就在天帝不耐煩時。
我披著單薄的衣裙起身了，言語中滿是困倦。
“怎麼了帝君？是有來客嗎？”
天帝從屏風後走了進來，將我抱回榻上，單手一揮。
將南棠與木門關在外頭，與夜色獨冷。
他蹙眉關切道。
“起來做什麼？”
我乖覺地躺在床榻上，摟著他的腰，將腦袋埋進去，悶悶說道。
“棠兒以為帝君要偷偷丟下棠兒。”
他神色一軟，柔聲說道。
“怎會，本君隻愛你一個。永遠不會丟下棠兒。”
說罷扯了帳紗落下。
11
玉雙是個不出色也不腐敗的天帝。
但骨子裏對中庸的自卑使得他殺死了扶雲神君。
他極其不喜歡別人質疑他的能力與權威，哪怕是愛人。
他也是喜歡會伏低做小撒嬌討好的女子，所以就算南棠曾經多麼與他情比金堅。
如今南棠露出尖銳可怖的麵目，甚至不惜搬出先天後壓他。
而另一邊則是乖巧溫順，懂得進退的我。
怕是不用想，天帝都會知道，他會偏向哪一方。
南棠的天後夢，也該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