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樣的沉寂在整個寢宮中漫開,蕭安然垂首不語,清晰的感受到上首人淩厲而不失威嚴的目光,落在自己肩頭仿佛千斤重擔,可是蕭安然不敢點頭,不能點頭,不願點頭!
從始至終,她所為的從不是夫妻和睦,不是權勢名利,她在意的隻有自己腹中的這二兩骨肉。
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甘願付出性命相護的存在,上一世她被奸人所害沒能保住自己的孩子,錯把狼崽撫養長大最後被他反咬一口,上天垂憐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次任何人都不能將孩子從她身邊奪去!
任何人!
就算是太後也不行!
“臣女......”蕭安然開了口,聲音中帶著幾分她都不曾察覺到的戰栗,“臣女隻為保全腹中孩兒。”
“哼!”太後冷哼了一聲,麵上浮現出些許不屑,“你可知你腹中懷著一個野種,妄想嫁入皇家乃是欺君之罪?”
“莫說是這一紙婚約而已,便是陛下金口玉言,哀家今日也可以治你一個株連九族的大罪!”
“為了你腹中的孽子,莫不是連整個蕭家都可以棄之不顧?”太後說完轉身看了一眼一旁端坐的王妃一眼,對方沉著臉不動聲色,顯然不會為蕭安然說半個字好話。
今日本就是她在替恭王妃出麵,無論如何一個懷著身子的女人嫁入皇家都是在把皇家的麵子放在地上踩。
方才壽宴上她瞧見這位蕭氏女送來的壽禮尚且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女人,雖說家世一般又失了貞潔,但如今郕戟昏迷不醒神誌不清,便當作衝喜送入府中做個侍妾,隻要她安分守己想必偌大個恭王府也不是留不得她。
“哀家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服了湯藥哀家便做主將你納入府中,不喝......”太後頓了頓,威壓便排山倒海一般朝著蕭安然撲來,“不喝,今日哀家便能治你的罪!”
蕭家,偌大的蕭家除了父親以外再沒有讓她掛心的人了。
父親如今手握兵權,即便是太後也不能輕易處置,可是蕭家的百年基業,父親的仕途和多年征戰的功勳,真的要為了自己和腹中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做出犧牲和退步嗎?
難道自己還要像上一世那般連累父親嗎?
蕭安然的心動了動,她輕撫在自己的小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兒不會有什麼動靜,可是撫摸著小腹卻仿佛能感受到一絲溫暖在其中,那裏正孕育著自己的骨肉,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
還說她太弱小了,還是她太過於想當然了,她本以為自己拿著能治好連郕戟的本事與恭王妃做交易就算是板上釘釘了,卻沒想到還是她太過單純。
也是,這些王權貴胄怎麼會輕易叫人威脅到自己身上?更何況自己腹中還有個不知生父的孩子。
蕭安然心中的怨氣散了大半,說到底還是這世道使然,一個不忠貞清白的女子即便是死了也無人為她哀悼,世人隻會說她死的好。
恭王妃看到地上人微顫的身子心中也有幾分不舍和懊惱,本是太後叮囑她要她帶著人來給她看看,如今這般逼迫確實不是她的本意。
可是她承認自己也有私心,若是蕭安然能同意太後的話,自己也絕不會虧待了她。
“河,還是不喝?”太後近乎逼問道。
蕭安然扯了扯嘴角,用力扯出一個笑意來,她終於下定決心抬起頭來直視上首不怒自威的人,“臣女,不願!”
簡簡單單四個字,愣是說的蕭安然咬緊牙關,她目不斜視沒有往恭王妃那邊投去一個目光。
她在賭,她賭恭王妃不會眼睜睜看著太後處置自己,隻要連郕戟一日不醒,她就絕不會放棄任何機會。
更何況上一次明顯有了成效,恭王妃的態度也變了許多,她就賭恭王妃信服了自己的本事。
“好!”蕭安然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倒是叫太後有幾分刮目相看,“來人!”
“不可!”恭王妃終於開了口,一如蕭安然所想,她不敢任由太後去處置了她,畢竟這麼多年來蕭安然是唯一一個讓她看到了曙光的人。
與自己兒子的性命相比,娶一個有孕的女人入門不值一提。
太後聽到恭王妃的製止也愣了一下,她頗有些不可思議的望了過去,卻少見的在她臉上看到了幾分急切。
蕭安然本來還在想若是太後下定了決心,大不了自己就拚上去撕破臉,就算是拿連郕戟來威脅太後也一定要保下父親和她腹中的這個孩子。
好在,好在自己賭贏了。
恭王妃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她愣了一下朝太後微微搖頭,“蕭姑娘畢竟手裏握著那一紙婚約,若是因此被治了罪,傳出去難免會叫人說我恭王府的不是。”
“老王爺如今也不在了,作為遺孀臣妾還是想遵從王爺當年的遺願。”
“可是郕戟醒來後知曉你娶了這樣的女人入門,你可想好了要如何與他交代?”太後有些不滿的說道。
她知道恭王夫婦伉儷情深,可是她也萬不該因為當年的一紙婚書就斷了自己兒子的大好姻緣啊!
“若是郕戟不悅,屆時再為他納旁的姑娘入府便是了。”恭王妃似是打定了注意一般。
今日這一番下來,她算是知道蕭安然對她腹中的胎兒是如何看重了,即便有萬般不是蕭安然畢竟救了自己性命,若當真因為她導致她大難臨頭,恭王妃做不了這樣的事。
更不願做這樣的事!
“罷了,罷了!”太後知道她是勸不動自己這個連襟了,她擺了擺手示意蕭安然退下,獨留下了恭王妃一人說話。
蕭安然踏出壽康宮的那一步突然鬆了一口氣,直到一陣寒風吹來才驚覺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算來自她重生以來已經過了兩月有餘,如今已經十月中旬,轉眼就要入冬了。
這天是越發冷了起來。
有些事還是要盡早去做才行,不能再拖了,自己這一次沒有順從他們的意思去做,還不知道他們要在背後做些什麼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