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穿白色背心、腳上夾著一雙人字拖的中年男人,把程書睿、顧盼、鄭子皓和宋瀟瀟一行人送到了門口。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棟位於城中村的自建房,而眼前這個中年男人康啟勝,半小時之前還隻是這棟自建房的權利人之一,此時此刻,他終於把這個“之一”給去掉了。
這棟自建房雖位於城中村,裝修和裝飾也頗具年代感,但幾年前被康啟勝翻新過一次,在周圍環境“臟亂差”的反襯托下,看上去竟然也還挺不錯。
“這段時間老是麻煩你們,今天總算是把我們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理順了。我都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你們!”康啟勝雙手合十,對著程書睿他們不停地表示感謝。
原來,康啟勝的爺爺白手起家,為九個兒女留下了總共十三棟自建房,繼承人因為遺產分配的事長期不和,關係僵化,遺產繼承的手續一擱置就是十數年。因為在完成析產之前,每一棟自建房都有幾十個潛在的權利人,這才導致了康啟勝隻能成為這眾多權利人“之一”。
更糟糕的是,這期間,繼承人去世的去世,移民的移民,失聯的失聯,這個繼承權案子越拖越複雜。
在家事一部團隊的不懈努力下,今天終於把所涉及到的三十八個繼承人聚集到一起,不僅為他們辦妥了遺產繼承和家庭析產的全部公證,還幫助這一個大家族調停了長達十幾年的家族糾紛,一大家子人終於放下偏見,解開心結。
今天過後,身後的這一整棟房子從此便清清楚楚、完全徹底地歸康啟勝一人所有。解決了多年的心病,康啟勝自然是千恩萬謝,喜不自勝。
“不必客氣,這是我們職責所在。”程書睿回應道。
一隻沾滿灰土的橘色小野貓趴在地上,慵懶地拉伸完身子,一溜煙跑開了。
順著野貓的方向看去,顧盼留意到狹小的過道對麵堆放著幾張被遺棄的破爛沙發。
沙發上盤腿坐著的一個大約八九歲的女孩引起了顧盼的注意。
天氣如此炎熱,女孩卻穿著長袖衣褲,她的衣領鬆鬆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左邊的肩膀,散著頭發,手上在擺弄著一個臟兮兮的玩偶。
“來根煙。”康啟勝從他藍色格子短褲的褲兜裏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到了程書睿麵前。
程書睿謝絕了他的好意:“謝謝,我不抽煙。”
“我也不抽。”鄭子皓也擺了擺手。
顧盼留意到,女孩身體顫了一顫,眼神中露出著不同尋常的驚恐,好像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怪物一樣。順著女孩視線的方向看去,是康啟勝手中的煙。
是錯覺嗎?等她再望向沙發的時候,發現女孩已經不知所蹤。
“康先生,剛剛那裏坐著個女孩,您知道是誰嗎?”顧盼指了指沙發的方向。
“噢,那個是住在205的小女孩蓉蓉,我的租客,和她媽媽剛搬來半年,是個啞巴。她媽媽好像是在酒吧上班,每天晚上出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天亮了才回來。這孩子也是可憐,沒人管。不過,我們也不好多過問別人家的事,有時家裏多做了一些吃食,就會給她拿一點。”康啟勝吐出一個煙圈,緩緩道。
告別了康啟勝,程書睿一行人上車準備離開。
“師父,要不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回去看看剛才那個小女孩。”顧盼解開了剛係好的安全帶。
“怎麼了?”程書睿問道。
顧盼把剛剛看到的情景如實告知,程書睿也隱隱感覺到了不對勁。
“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程書睿果斷拔出了車鑰匙。
他們在康啟勝的帶領下,來到了小女孩的家門口。
門沒有關。
大家不敢貿然闖入,顧盼在門口輕聲喊著:“蓉蓉?”
小女孩無聲無息地從門背後探出頭來,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顧盼在門口蹲了下來,試探地問:“蓉蓉,你一個人在家嗎?”
小女孩點點頭,馬上又機警地搖搖頭。
“已經七點多了,她媽媽應該出去工作了。”康啟勝在旁邊補充了一句。
說話間,所有人都聽見了小女孩的肚子發出“咕咕”的響聲。
“蓉蓉,跟姐姐一起分享這個,好嗎?”顧盼從包裏掏出了一塊巧克力和餅幹。
小女孩咽了一口口水。她用警惕的眼神望著顧盼,沒有表態。
“蓉蓉,我們是公證人員,公證人員是好人,你放心!”宋瀟瀟也蹲了下來,拿起胸前的徽章晃了晃,“你看,你們的房東康伯伯也在,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小女孩糾結了一會,慢慢拉開了大門。
一行人走進客廳,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眾人。
滿地狼藉。
淩亂的衣物、破爛的玩具隨處可見,茶幾上放著的鍋裏還有吃剩的麵條。
“這是什麼樣的生活環境啊!”從小養尊處優的宋瀟瀟不滿地嘟囔,同情地用手摸了摸蓉蓉的頭和背。
正在吃餅幹的蓉蓉,臉上突然閃過痛苦的表情。
宋瀟瀟立刻停下了撫摸的動作。
幾人對視了一眼,心中同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們幾個在外麵等吧。”程書睿對著康啟勝和鄭子皓說。
待男士們都離開後,顧盼才慢慢牽起蓉蓉的手,溫柔地說:“蓉蓉,你是不是受傷了?可以讓姐姐看一看嗎?要是一直這樣疼,那多難受呀。”
蓉蓉看了一眼顧盼和宋瀟瀟,又看了一眼她們胸口的徽章,沒有表示反對。
顧盼輕輕地拉起她背後的衣服。
“天啊!”宋瀟瀟捂住了自己的嘴。
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在化膿。看著背後大大小小十幾個煙疤,顧盼也驚呆在原地。
她又拉起蓉蓉的衣袖、褲腿,發現到處都是淤青和瘢痕。
難怪她大熱天的還穿著長袖,難怪她見到康啟勝從煙盒裏抽出煙時那麼恐懼。顧盼的眼淚一下就失控地湧了出來,她忍不住把蓉蓉摟在自己的懷裏,想撫摸一下她,又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裏。
“這是誰打的?”顧盼顫抖著聲音小聲問道,“是你媽媽嗎?”
蓉蓉沒有反應,隻是低頭吃著東西。
“這還是人嗎?不行,一定得報警!”宋瀟瀟義憤填膺,恨不得現在馬上衝到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