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苟且

要不要這麼做？

她隻在腦中想了一想，話便已出口：“哦，這位公公答應我，帶我的幾樣樂器出宮去修。多謝姐姐帶話，我先回馬場取一趟琴，一會兒我自己過去。”

那小宮女已將話帶到，也便忙自己的事了。

雲鬟回到馬場，青薔果然問：“太上皇不是傳你過去？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雲鬟看準譚司樂的方向，轉頭四顧著走近他道：“我還沒去呢，我得帶把月琴去……誰的月琴借我一用。”

譚司樂一旁坐著的一個樂伎便將自己的月琴遞給她道：“典樂請用。”

雲鬟便走過去接了月琴道：“多謝。不介意我先調一下音吧……”

那樂伎笑道：“典樂快調，此後省了我多少事。”

眾人皆笑。

雲鬟笑著一邊調音，一邊閑聊道：“我方才在馬場外，仿佛看見奉節郡王過來了……最近他倒常來，是來找人的嗎？”她有意壓低了聲音，唇邊含了一縷笑意，透出曖昧的意味。

譚司樂若果真還未對奉節郡王忘情，因她這一句，想必是要多情地以為奉節郡王回心轉意，特來尋他吧。

這真是個壞主意！

雲鬟已經開始愧疚，不敢去看譚司樂的反應。

“來馬場找什麼人？挑馬的吧！他在哪裏？”有樂伎問。

“應該就在咱們馬場附近吧，我也沒看到他，看到之前跟著他的小公公了……”雲鬟說著，終於忍不住瞥譚司樂一眼，果然見他眼簾一抬，似有所動。

雲鬟匆匆將月琴調好音，便緩步離開馬場。

她走至竇文場麵前，不等他發話，就搶先一步道：“竇公公，你怎麼在這裏？”

竇文場等她半天，才見她抱著琴姍姍而來，還一副巧遇的樣子，不禁暗笑這個小娘子當真聰明，如此一來誰還會生疑呢。

他好笑地接下她的“戲”道：“奴婢特來賀典樂又高升呀。”

“不敢不敢。”她說著走到他麵前，不由分說將他拉到一旁，“正好我有話對你說。”她拉著他的衣襟一轉身，自然而然地變成她麵對淨室，而竇文場背對的方位。

“典樂要說什麼？”

雲鬟便壓低了聲音道：“竇公公，那天在宮外我為了你，可是生生認下了你‘添的油，加的醋’。為免你一頓打，我幾乎斷送了我自己。”

竇文場當及叉手一拜道：“那日在馬車外，姐姐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姐姐對我的袒護之意，我明白。所幸有驚無險，我們小殿下乃是真君子，過往種種皆不計較，與姐姐正是良配呀，何來‘斷送’之說？”

雲鬟抬眼一看，隻見譚司樂已經如她所願，也猜出李適就在那間屋子裏，悄悄走了進去。

雲鬟便冷冷一笑道：“你當我不知？郡王殿下已經有美妾儲妃，還有我什麼位置？”

“如何會沒有姐姐的位置！姐姐在郡王殿下心目中，那是第一重要呀！不信，姐姐自己去問小殿下！”竇文場說著向淨室的方向一指，“他今日親來見姐姐了，在那間屋子裏等半天了。”

雲鬟故作驚訝地道：“這大熱天的，小殿下在這間悶屋子裏等我半天？那他現在豈不是又熱又悶？”

“可不是。姐姐快去吧。”

雲鬟笑道：“傻子，小殿下又熱又悶的，我進去管什麼用，自然是先送茶水進去呀。”

“是，我這就找茶送去。”

雲鬟攔住他道：“你此時送進去，豈不是去找打？”

竇文場道：“這話怎麼說的？”

雲鬟微笑道：“小殿下此時既然又悶又熱，那難免心浮氣躁呀。你此時進去，不是找打是什麼？”

竇文場素知自家郡王最是個脾氣急的，便覺雲鬟所言甚是。

雲鬟於是道：“你聽我的，我們馴舞馬的馬場有一個叫柳明珠的奉茶女官，你叫她去。她是太上皇身邊的奉茶女官，小殿下自然是不敢打不敢罵的。我就站在這裏等著那女官送茶進去，待她出來我再進去。如此一來，小殿下既喝了茶水消了悶熱，我也不會與女官撞見。兩全其美。”

竇文場大讚道：“姐姐所言甚是。那姐姐就站在這裏等一等吧，我這就去。”說完便跑去馬場，不敢有片刻耽誤。

雲鬟立在那裏靜靜看著。

不多時，果然見柳明珠捧著茶水過來了。

因為竇文場囑咐過叫她不要多問，推門進去放下茶水便可立刻走。於是她直接推門進去，竟見譚司樂拉著李適的手，直將李適逼到了牆角。

而這位不過十七八歲的郡王小殿下，哪裏見過這種陣狀，早已是又窘又怒，玉麵飛紅，怒目圓瞪。

柳明珠心知不妙，待要立刻轉身離去，而李適已經看見她了，沉聲道：“站住！”

見有人來，譚司樂也不敢似之前那般苦苦相逼，連忙避開到一旁。

柳明珠趕緊把茶放下，垂頭道：“奴婢隻是來送茶的，奴婢什麼也沒看見。”

“你什麼也沒看到？”這真是掩耳盜鈴！李適被激得更怒，隻覺她竟敢取笑自己，冷笑著走過去，順手拿起案上放著的馬鞭，“那你生著一對眼睛何用？”

“奴婢……真的什麼也沒看見！”

李適眸寒如冰，咬著牙道：“你們欺人太甚！”話音未落地，手中馬鞭竟直朝柳明珠麵上抽去！

譚司樂大驚失色，立刻阻止：“小殿下，你不可以打她！”

可是晚了！

柳明珠雖因低著頭，鞭子沒能真的抽到她臉上，但還是在她肩頭抽出一道血痕。

柳明珠自得幸於太上皇，隻侍奉煎茶這類風雅之事，一直養尊處優，何曾受過這般重責！這一鞭既狠又厲，令她慘叫出聲。

李適急怒之下，一瞬之間已是幾鞭打下。

譚司樂雖知李適脾氣甚急，但隻以為是他尚且年少之故，沒料到他竟急躁到這個地步，一時之間瞠目結舌，想到方才自己的言行，再不敢言語一句。

待雲鬟推門而入之時，柳明珠已經給李適打得滿身鞭痕。

雲鬟雖料到了李適羞惱之下必然會打撞見此事的人，卻沒想到他竟打得這樣狠，嚇得怔了一下後，才依著自己的計謀道：“小殿下！這位女官乃是太上皇身邊的司茶女官，你豈可打她！”

李適彼時又急又怒，又羞又惱，又打譚司樂不得，隻見柳明珠身著女官服飾，也沒有細看究竟是誰便打了過去。

待雲鬟進來，被她撞見自己這般醜態，就已經羞惱萬分了。又聽雲鬟說出柳明珠身份，細細望柳明珠麵上一看，也認了出來，望著自己手中的馬鞭，就更是不知所措。

雲鬟穩一穩心神，立刻關上門道：“怎麼譚司樂也在……呀！莫非……莫非柳明珠和譚司樂在這裏私會，欲行不文之事？柳明珠你是宮女出身，自入宮起無論身心皆是太上皇的，更何況太上皇還曾寵幸過你一次。你怎可如此不知羞恥！”

柳明珠身上鞭傷還火辣辣地疼著，忽聽雲鬟如此汙蔑，真是有苦說不出，隻能望著她恨恨冷笑。

雲鬟轉頭又望著譚司樂道：“譚司樂，柳明珠可是宮妾呀，你得蒙太上皇恩典，卻要給他老人家蒙羞嗎？”

如此侮辱，譚司樂實難接受，忍不住道：“我沒有給太上皇蒙羞，我與柳明珠沒有一絲關係！”

雲鬟一連三問：“難道小殿下不是見你們二人在此苟且，才動手打人嗎？如若不是這樣，那你們為何在這裏，且門窗緊閉？小殿下素來知禮，因何如此動怒，竟鞭笞太上皇身邊的女官？”

譚司樂與柳明珠怒極，待皆要說什麼，卻見李適滿目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