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水鬼
陸庭愣愣地看著刺進腹中的木製匕首,然後抬頭驚疑地看向江挽。
“夫人……為何?”
江挽未答,在刺入桃木匕首後緊接著將一張黃符貼到陸庭額上。
隻見陸庭麵目瞬變,麵容扭曲且雙眼凸出,接著他的身體就像充了氣一般迅速漲大。
江挽依著記憶轉身欲往回跑,肩上突然搭上來一隻手,江挽回頭,隻見陸庭的臉已經漲到分辨不出原本模樣。
即便這樣,陸庭仍舊不停問著‘夫人……為何?’
江挽沒有遲疑,拿著桃木匕首的手狠狠一割,將陸庭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齊腕斬斷,那斷手化成黑煙瞬間消散,江挽不再耽擱,快速衝回馬車旁。
那邊陸庭的身體也已經漲大到極限,隨著‘砰’的一聲,炸成濃稠黑煙飄散在空中。
江挽倚坐在馬車旁,大口喘息,四周的濃霧正在隨著黑煙慢慢散去。
濃霧散去後,江挽看見已經熄滅的火堆,以及躺在火堆旁不遠處的陸宸玉。
為防再次生變,江挽取出漆黑古幣,以古幣破幻,確認四周並無幻術後,急忙跑到陸宸玉身邊。
地上的陸宸玉仿佛正在睡著,隻臉色泛黑。
江挽從布包內翻出一根銀針和瓷瓶,然後抱起陸宸玉雙手,將陸宸玉雙手中指刺破,將中指血擠進裝著油的瓷瓶內,直至中指滴不出血為止。
之後她用火折子重新點起火堆,取出手掌大小的鐵碗,將混著血的油從瓷瓶內倒入碗裏,放到火堆上炸。
隨著鐵碗內血油越炸越少,陸宸玉臉上的黑氣慢慢褪去。
終於,在鐵碗內的血油被炸幹後,陸宸玉醒了過來。
江挽的頭發還散著,又因為幾番折騰,臉上蹭了木灰都不自知。
陸宸玉抬手為她擦去,“出了何事?”
“陸哥哥,陸庭不見了。”
陸宸玉這才注意到附近隻有他們兩人,他撐著身體站起,走到陸庭歇息的地方,發現沒有打鬥的痕跡。
江挽跟在他身後,將醒來後發生的種種怪異和盤說出。
陸宸玉問道:“阿挽,你可有什麼頭緒?”
江挽遲疑了一瞬,陸宸玉俯下身,就像當初在振江鎮時那般,他看著江挽的眼睛,“阿挽,你說的我都信。”
江挽點了點頭,將自己的懷疑說出。
“陸哥哥,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身處幻術之內了,破幻之後,又發現你被陰氣上身,我敢肯定,陸庭的失蹤不是人為。”
她看了眼遠處的河水,“此地陰氣極盛,我的魂鈴卻無任何反應,這說明這些陰氣是死的,沒有流動,也就是說帶走陸庭的東西此時並不在這裏。”
江挽看向陸宸玉,麵色凝重,“陸哥哥,我們必須要在天亮前找到陸庭,不然……”
江挽話中的未盡之意陸宸玉聽明白了,他眉心輕皺,“阿挽可有辦法找到陸庭?”
江挽攥緊布包,“我一定找到陸庭。”
她拿出羅盤,這次羅盤的指針沒有再瘋狂轉動,先是往前走兩步,接著又向右移了四步。
幾番走動之後,江挽被羅盤帶著走到了河邊。
站在河邊的那一刻,江挽腰間的魂鈴開始晃動起來。
陸宸玉始終跟在身後,在魂鈴有反應的瞬間,他注意到了江挽驟變的臉色。
“陸哥哥,有東西過來了。”江挽邊說話邊從布包內拿出數根香,快速點燃後在兩人身邊圍了一圈,朝陸宸玉解釋道:“這是封房香,可以防止邪祟接近的。”
陸宸玉體內運起真氣,以防不測。
兩人身處在被香圍出的空地內,四周早已像之前那般飄起了濃濃的白霧。
江挽看著同先前一般如法炮製的幻術,恨聲嘀咕道:“一而再再而三的,真當姑奶奶我好欺負?”
陸宸玉聽見‘姑奶奶’三個字一挑眉,江挽陡然反應過來,窺了他一眼,默默拿出破幻古幣。
幻術被破,濃霧散去,四周並無異樣,可江挽腰間的魂鈴仍在不停晃動。
接觸這麼長時間下來,陸宸玉大概了解了魂鈴,見江挽擰眉不語,便開口道:“或許它在我們未曾注意到的地方。”
江挽聞言快速轉身看向河麵,隻見河底正靜靜地躺著一個人影。
一個身著白衣,血眼黑發的人,正在死死地盯著他們。
那人影見自己被發現,索性不再隱藏,從河水中緩緩站起。
這一現身,江挽和陸宸玉兩人馬上覺出四周變得陰冷起來,連呼出的氣都變成了白霧。
江挽終於看清,那陰魂是名男子,披散著發,臉色青白,渾身都在滴水,垂在身側的雙手指甲極長。
陰魂突地發難,撲向江挽和陸宸玉兩人,卻在碰到香圈升起的煙時被滯住不前,他奮力地掙紮試圖向前,卻毫無作用。
江挽從容取出黃符,貼於陰魂額上,陰魂無法動彈,江挽並未傷他,因為還沒有得知陸庭的去處。
“被你帶走的人在哪?”
陰魂隻笑不答,眼睛狠狠地盯著江挽,神色挑釁。
江挽的情緒並未波動,她歎了口氣,“你是不是死在了這河中?”
陰魂麵色猙獰,江挽道:“陰魂的能力不足,便隻能靠幻術來害人,你死在這河中便是這河中水鬼,若不拖一人死在這河中,便無法投胎。”
此時香圈已經燃燒殆盡,江挽有把握陰魂無法掙脫束魂符。
“你用幻術帶走了人,又察覺到馬車裏的我並不容易對付,所以想靠著幻術一並解決。”
這次陰魂終於開了口,他的聲音幹枯刺耳,“我不說,你永遠都找不到。”
江挽搖了搖頭,“無需你說,你無法離開河水太遠,所以人肯定也是被藏在了附近。”
說完江挽不再理會陰魂,而是和陸宸玉開始在附近搜尋起來,果然在離火堆稍遠的地方找到了陸庭。
陸庭的狀態同之前的陸宸玉差不多,江挽用了同樣的辦法喚醒陸庭。
待陸庭恢複後江挽來到陰魂麵前,她手中捏著黃符,“你可有心願未了?”
那陰魂愣了一瞬,似是沒想到江挽竟沒有直接消滅自己。
“我觀你應是初成陰魂,未來得及害人,陰司中仍有你的輪回之位,隻不過你若有未了心願,是無法投入陰司輪回的。”
江挽等了許久,就在她以為陰魂不會開口的時候,對方說了話。
“我是進京趕考的時候死在這裏的,那夜我未能到驛站,隻得在這裏休息一晚,誰知這一晚就讓我丟了性命。”
他的聲音裏帶了痛苦。
江挽歎道:“生死有命,或許這就是你的生死關。”
“是啊,我沒有過得去。”陰魂看向江挽,“我懷中有個布包,煩請你拿出來。”
江挽取出布包,那布包並不大,在她的掌心裏靜靜躺著。
陰魂接著道:“我是同裏鎮人,為了讓我上京趕考,家中雙親好不容易湊出來這些銀錢,如今我已身死,勞煩你幫我將這些銀錢帶回給我的雙親,告訴他們,孩兒不孝,生恩來世再報。”隨著陰魂的訴說,他雙眼的血色慢慢褪去,渾身亦不再滴水,雙手的指甲漸漸縮短成正常。
江挽再次抬頭的時候發現,麵前的陰魂已變回了死前的模樣。
清秀俊朗的公子,眉目含笑,“姑娘,我的心願已述,煩請送我離開。”
江挽點了點頭,“你放心,你托付我的事定辦到。”
說完她便掐訣默念,幾息之後,眼前的人影漸漸淡去,原本貼於額上的黃符也失了支撐飄落下來。
江挽妥善收好那一小包銀子。
陸宸玉看了看天色,“時辰不早了,快去再歇息一會兒罷。”
江挽的衣服上又是水又是灰的,聞言忙往馬車那跑去,陸宸玉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
旁邊的陸庭有些愧疚,因為自己的緣故折騰的三爺和夫人如此勞累。
陸宸玉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隻淡聲道:“莫多想。”
陸庭神色一肅,“屬下定不再犯。”
陸宸玉沒再說話,搖了搖頭,仿佛對這個冥頑不靈的屬下很是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