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差提前回來,想給妻子一個驚喜,卻看到她在樓下餐廳大擺宴席,給她初戀的母親慶祝六十大壽,還以初戀女友的身份自居給來賓敬酒。
看到我冷著臉走進餐廳,妻子才慌張地與初戀隔開距離,將我拉到一邊解釋道:
「你別誤會,他老家那邊的人最愛說閑話,我隻是照顧他的麵子,想幫幫他而已。」
我卻淡然一笑,當場拉住妻子的手交到初戀手裏,催促道:
「既然長輩都在場,正好做個見證,你倆把婚也順便一塊結了吧!」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無不拍手叫好,隻有妻子沈晚意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觀察著我的臉色,似乎是想從我臉上找出一絲生氣或是開玩笑的痕跡。
不過很可惜,我神色平靜地看不出一點情緒。
沈晚意忙從初戀季與舟的手心裏抽出自己的手,看著我,咬牙低嗬。
「楚燃,你什麼意思?」
看著她惱羞成怒的樣子,我卻隻覺得可笑。
我想起,一周前我去外地出差,怕沈晚意帶著女兒在家不安全,連著三天不眠不休才提前談成了項目合作。
我滿心歡喜買了最近的一班機票,想給沈晚意一個驚喜,卻不料她先給了我一個驚嚇。
就在剛剛沈晚意還濃情蜜意一手地挽著季與舟的胳膊,一手舉著酒杯,羞澀的說道:
「我是與舟的女朋友,與舟的媽媽自然就和我親生母親一樣!」
「今天我做東為阿姨慶祝六十歲大壽,大家盡管吃好喝好!」
我掃視一圈,餐廳被沈晚意包圓,整整十六桌菜,極盡奢侈,就為了給她這個早就已經分手的初戀的媽媽過生日。
眼眶一陣酸澀,想當初我接母親到城裏來過生日,隻因為買了一個三百多塊錢的蛋糕。
沈晚意便指責我不當家,不經過我同意連夜買了高鐵票讓我媽一個人回去。
可如今,她卻在盡心盡力地孝敬一個外人的母親。
甚至我才幾天沒回來,妻子都成別人的女朋友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搖了下頭,滿不在意的說道:
「沒什麼意思,成全你和季與舟罷了,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沈晚意輕皺了下眉,全然失去了耐心,冷冰冰的說道:
「楚燃,這裏人多,別逼我發火。」
「我已經說了和與舟隻是做做樣子而已,你有必要這樣陰陽怪氣的嗎?」
我擺了擺手,甚至回以微笑。
「你誤會了,我沒有陰陽怪氣,是真心祝福你們。」
「放心吧,離婚協議書我會盡快交到你手裏,你們大膽的去愛就是了。」
沈晚意緩眨了兩下眼睛,目光都有些呆滯,像是完全沒料到我會說出這種話。
畢竟以前每次吵架,拿離婚作威脅的人是她,而我永遠是低頭的那一方。
我沒給沈晚意反應的時間,直接轉身準備離開餐廳。
可我還沒走兩步,便被季與舟抓住了手腕。
季與舟不由分說地將我拉到一邊,焦急的勸阻道:
「楚燃哥,你別衝動,聽我給你解釋。」
「我老家這幫親戚嘴碎,就因為我一直交不到女朋友,都被他們說閑話好久了。」
「晚意隻是想趁著我母親過生日,給我撐撐場麵,順便幫個忙而已。」
沈晚意雙手交叉在臂彎處,不屑的輕哼了一聲。
「與舟,你跟楚燃說這麼多做什麼啊?」
「他就是小心眼,一天到晚正事沒有,盡會瞎吃醋。」
沈晚意撅了撅嘴,眉眼之間全是得意之色。
我知道她對待感情從不是一心一意的,沈晚意很享受我和季與舟為了她大打出手、爭風吃醋。
但會因為沈晚意護著別的男人而傷心的我,已經被她親手殺死了。
現在的我平靜的像一瀾死水,對沈晚意再也泛不起一絲愛意,兩男爭一女的戲碼我已經受夠了,也不想奉陪了。
見我沒有像從前那樣大吵大鬧,季與舟不滿地瞪了我一眼,假裝為難地瞥了一眼身後坐了滿滿一餐廳的親戚,委屈的看著我道:
「你要是實在介意的話,我現在就去和大家解釋清楚,大不了被他們嘲笑一頓罷了。」
「隻要不傷了你和晚意的感情,我怎樣都無所謂。」
聞言,沈晚意神色不虞地皺了下眉,可不等她再次指責我,身後便響起了季母的聲音。
「晚意啊,這男的誰啊?」
「你們在那說什麼呢?」
沈晚意倏地轉頭,忙向季母及一眾親戚賠笑解釋道:
「哦,他是我同事,找我說工作上的事來著。」
看著沈晚意麵不改色地扯謊,語氣平淡的如同閑談一般,我隻覺得諷刺。
沈晚意說完便錯開我的目光。
我輕輕歎了口氣,畢竟沈晚意的話倒並不讓我覺得有多意外,別說是和我撇清關係了,為了季與舟,她好像什麼都願意做。
「對,我是她同事,大家吃好喝好,我就不掃興了,失陪。」
我禮貌而又疏離地笑了笑,沈晚意驀然抬頭,臉上有詫異,甚至還有些傷心之色。
我不僅沒發脾氣,還順著她的話圓謊,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餘光瞥見沈晚意愣神地盯著我離開的背影,張嘴像是想叫住我,季與舟卻輕輕扯住了她的衣袖,懇求道:
「晚意,別丟下我好嗎?我應付不來。」
「我看到楚燃哥上樓回家了,估計是在鬧脾氣生悶氣呢,等一下我親自去道歉吧。」
意料之中的,沈晚意並沒有追上來,而我也沒有回頭。
2
這家餐廳就在我家樓下,我確實是上樓了,但不是鬧脾氣,因為我知道女兒曉曉此時還被一個人丟在家裏。
我和沈晚意都需要上班,平時照顧女兒是輪流來的,但沈晚意得空的時候,總忙著要和季與舟約會,三番五次將女兒一個人留在家裏。
我打開門,曉曉坐在茶幾前,懷裏抱著一袋薯片。
「曉曉,膨化食品對身體不好,你少吃一點。」
看見我,女兒忙飛奔著撲過來。
「爸爸回來啦!」
「爸爸看見媽媽沒有?她說十二點前會回來的,我肚子好餓啊。」
我一陣心疼,現在已經快下午兩點了,沈晚意上趕著倒貼季與舟的親戚,忙得連一口熱食都沒空給女兒準備。
「曉曉乖,爸爸給你做飯吃。」
我摸了摸女兒的頭,打開冰箱,發現裏麵的食材都寥寥無幾,隻能下碗青菜麵,應付一下。
女兒嗦著麵,眼睛亮晶晶的誇讚道:
「爸爸做飯真好吃!」
話音剛落,房門“哢噠”一聲被人打開了,沈晚意手裏拎著打包盒,往茶幾上一扔,不鹹不淡的說道:
「別吃那清湯掛麵,搞得像我虐待女兒一樣。」
「我帶了不少菜,還熱著,楚燃你也陪著女兒一塊吃點吧。」
沈晚意梗著脖子,高高在上,在她看來,這已經算是在給我台階下了。
季與舟緊隨其後跟了過來,笑嘻嘻地打開打包盒,招呼道:
「楚燃哥,你出差剛到家,肯定還沒來得及吃飯。」
「晚意怕你和曉曉餓著,這些菜都是她特地給你們拿上來的。」
季與舟惺惺作態的樣子,看著叫人作嘔。
我瞄了一眼,辣炒排骨隻有骨,肉都沒剩幾塊,青椒肉絲裏也隻有青椒,一看就是吃剩下打包回來的。
見我遲遲沒有動筷子,沈晚意雙手抱臂,用施舍的口吻說道:
「與舟,別管他們,愛吃不吃,餓死拉倒!」
我望著滿是花椒的打包盒,歎了口氣,淡淡道:
「沈晚意,我和女兒都吃不了辣,你忘了嗎?」
沈晚意臉色一沉,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
我吃辣會過敏,女兒也遺傳了我這一點,所以平常沈晚意給女兒準備吃食時,我都會千叮嚀萬囑咐,她卻從未放在心上。
甚至為了拉進曉曉和季與舟的關係,私下帶著曉曉去吃季與舟最愛的麻辣火鍋。
那一次曉曉渾身起紅疹,還引發了急性腸胃炎被送進了醫院。
沈晚意心有餘悸,也難得安穩了一段時間,悉心照料女兒。
隻可惜好景不長,沈晚意和季與舟口味一樣,都喜歡重油重辣,為了方便約飯,她開始將女兒獨自丟在家裏,隻留下泡麵零食,打發女兒的一日三餐。
季與舟一拍腦門,忙替沈晚意解圍道:
「哎呀,怪我怪我,這菜是我打包的。」
「晚意提醒過我你和曉曉吃不了辣,我一著急,就給忘了。」
沈晚意感激地看了季晚舟一眼,語氣軟了三分。
「與舟也是不小心,楚燃,你就別斤斤計較了。」
「下個月不是咱們結婚七周年紀念日嗎?大不了我補償你一頓燭光晚餐就是了。」
「你有什麼想要的禮物,我......」
沈晚意話還沒說完,便被門口傳來的哄鬧聲給打斷了。
隻見季母手裏拿著鑰匙,輕車熟路地打開了門,帶著一幫人進來,炫耀說:
「我未來兒媳婦可是大公司的白領,這房子啊也是她的。」
「她把鑰匙都給我了,還讓我有空就過來玩呢!」
季母在看到房間裏的人後,聲音戛然而止。
季母把眉頭一皺,額上擠出深深的皺紋,不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衝進了客廳,狠狠甩了曉曉一巴掌。
「你誰家的小孩?我們剛剛吃的大餐,你憑什麼也在吃?」
「哎呦,這可是我上好的梨花木餐桌啊,都被你滴到辣油弄臟了!」
這一巴掌用足了力,曉曉的臉立馬紅腫起來。
曉曉將頭埋在我懷裏,哭個不停,顫抖著伸手拉住了沈晚意的衣袖,抽泣道:
「媽媽,我......我害怕,他們是誰啊?」
女兒話音剛落,在場的人便露出戲謔的目光。
我也氣怒了,老太婆占為己有的桌子還是我買的呢,就連桌子上的辣油都是季與舟拆打包盒留下的。
我以為沈晚意至少會在謊言暴露後,護著女兒把這幫人趕出去的。
可沒想到她卻跟著季母一起,指著女兒的鼻子大罵道:
「小小年紀,沒規矩就算了,怎麼還撒謊,亂攀附關係呢?」
「我隻是你幹媽,看你可憐才照顧你一下。」
而季母一聽,直接拍著桌子怒嗬:
「原來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看晚意有錢,想賴在她家白吃白喝是吧?」
「不要臉的賤女,今天我就替你媽好好教訓你一頓!」
下一秒,季母隨手抄起一個打包盒,竟將滾燙的湯汁全淋到了女兒的頭上!
3
隨之傳來的是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
湯汁順著女兒的下巴滴落,女兒臉上的皮肉已經被燙出血了。
沈晚意重重呼出一口氣,胸口也跟著起伏了一下,像是沒料到季母會做出這種事。
而我已顧不得其他,連忙抱起女兒衝進廚房,想先用冷水應急處理一下女兒的燙傷。
可我腳還沒踏進廚房,便被季母一把退出了門外,她還氣急敗壞的叫嚷道:
「你在別人家裏亂跑什麼?」
「我告訴你,快點滾,少在這裏訛人!」
季母話音剛落,季家的親戚全都堵在了門口,不讓我踏進家門一步。
季與舟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還假惺惺的勸阻道:
「好了好了,大家別傷了和氣。」
「晚意,既然這位是你同事,要不你送送他們吧,順便看看傷到了哪裏沒有。」
季與舟故意將“同事”二字咬得極重,像是想要往我的心口上撒鹽,可現在女兒燙傷嚴重,我壓根沒把季與舟的挑釁放在眼裏。
我忍不住朝著沈晚意大吼道:
「沈晚意,你還是人嗎?」
「事到如今,季與舟的麵子難道比女兒的命還重要嗎?」
沈晚意神色遲疑地看了女兒一眼,猶豫不決。
「我,可是......」
她欲言又止,後麵的話久久沒有說出口,而此刻我對沈晚意惟餘失望與怨恨。
我搖了下頭,疲憊的說道:
「行,你別說了,我懂了。」
「你也記住,以後曉曉和你再無半點關係。」
沈晚意怎樣的態度我都無所謂了,當下之急,是要趕快將女兒送到醫院。
我一路連闖了三個紅燈,才帶著女兒來到了急診部,醫生拿來消毒液,棉簽,燙傷藥,給女兒處理傷口。
曉曉疼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又因為怕我擔心,強忍著沒有哭。
我看得一陣陣心疼,心臟像被刀絞了一樣,女兒還這麼小,卻因為沈晚意平白遭受了傷害。
醫生收好清理的醫用工具,叮囑道:
「先留院觀察一段時間,記得按時換藥,一周內都不能沾水。」
「楚先生,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你女兒......臉上可能會留疤。」
呼吸跟著一滯,心裏堵的難受,我怒火中燒地打開手機,想臭罵沈晚意一頓,也想問問她為什麼對女兒這麼狠心!
而我剛打開手機,便彈出一條季與舟一分鐘前發的朋友圈,配文是:
「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媽媽和你。」
沈晚意和季與舟將季母圍在中間,臉上都抹著生日蛋糕上的奶油合拍,像極了一家人。
「爸爸,媽媽是不是不喜歡我,不要我了?」
女兒偏頭也看到了手機上的圖片,靠在我懷裏,聲音帶著哭腔。
我深呼吸一口氣,將手機暗滅,耐心安撫道:
「曉曉乖,爸爸會永遠陪著你,以後都不會讓你受欺負了。」
一直到了三天後,沈晚意將季與舟一大家子人送走,才來到醫院。
季與舟牽著沈晚意的手,將一袋蘋果放到病房的桌子上,惺惺作態道:
「楚燃哥,我跟晚意來看你和曉曉啦。」
「我媽性子直,老家那又重男輕女,前兩天的事,你千萬別在意哈。」
沈晚意撅了撅嘴,輕哼了一聲,才得意地跨進病房,高高在上的對我說道:
「行了,楚燃,別板著一張臉了,跟誰欠了你錢一樣。」
「與舟的事情,已經徹底解決了。」
「曉曉上次不是說想去遊樂園嗎?等過段時間,咱們一家人......」
「誰跟你一家人?」
沒等沈晚意說完,我便直接打斷,將一份文件甩到了她臉上,厲聲道:
「別再假惺惺的了,這是經過女兒同意,申請的斷絕親子關係的起訴書。」
「沈晚意,等著法庭上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