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望著漫山遍野的桃樹，唐一山感覺有些荒唐。

桃子雖然是一種較常見的水果，但在城市中......尤其是北方城市價格卻並不低，即使是05年，應該也能有三四塊錢一斤。

然而在產地這邊，卻是因為運輸不便，就隻能眼睜睜地看到滿山的桃子爛在樹上和地裏！

“柳主任，我感覺咱們村的桃子就算是一時間找不到銷路，也不應該就這麼浪費掉吧？”

柳大壯無奈地說：“不浪費掉又能怎麼辦？摘下來也賣不出去，放在村裏的倉庫很快就會爛掉，到時候還不是要當垃圾去處理？”

唐一山搖了搖頭，說：“其實桃子成熟後，如果價格不合適，那我們也不一定非要急著賣出去。村裏完全可以自己進行一下深加工......比如做成黃桃罐頭啊！一般水果罐頭的保質期可以長達好幾年，就算一時半會兒賣不出去也不用著急。”

柳大壯有些驚訝地說：“我們自己做罐頭？那怎麼能成？這不相當於是開一家工廠了嗎？我們村哪有錢辦廠啊！而且開工廠還得有技術人員吧，咱們村裏可沒人懂這個，要是從外聘請技術人員，那得給人家開多少錢？而且就算咱們肯出錢，人家也未必願意來這窮山溝啊！”

唐一山回頭望了一眼山下破破爛爛的河東村，也是一陣頭疼。

的確，開工廠不是小事，也需要不少的資金。

其實隻是開個罐頭加工廠，技術方麵倒是沒多少難度，隻要訂購一批罐頭瓶子，普通老百姓自己在家都能做出品質很好的罐頭來。

不過自己在家、或者是小作坊生產出來的罐頭你自己吃沒什麼問題，但想要當作商品拿出去售賣肯定不行。

而想要申請一個正規的食品生產許可證和營業執照，那就必須先有一個符合規定的廠房以及設備，這些都需要一定的資金投入。

由於是村子的集體產業，如果村裏沒錢的話，倒是可以發動村民集資辦廠，可問題是......村子這麼窮，村民們又能拿出來多少錢？

也許要辦廠也隻能想辦法貸款了，就是不知道銀行看到河東村的這種情況，是否願意承擔這個風險，畢竟村裏可沒辦法提供什麼貸款抵押啊！

對這事兒唐一山還要再想一想，見柳主任興趣不大，他也就沒有再提。

因為桃林多年無人打理，林中生長了不少的灌木叢，柳大壯也沒走遠，就在桃林裏找尋一些枯死的灌木枝條用鐮刀割下來。

唐一山沒有工具，就隻能幫著把柳大壯割下來的枯枝抱到一起，很快就湊成了一大捆。

這種灌木枝條看起來數量不少，但其實也就夠家裏燒上一兩天的，因此平時隻要沒遇到下雨天，柳大壯都會趕早上山砍一捆背回家。

其實一早上露水大，並不適合上山。

這不......他和唐一山上山沒走幾步，半截褲管都已經濕透。

本來柳大壯還以為唐一山這種城裏來的大學生，根本吃不得這種苦，沒多一會兒就會打退堂鼓呢。

結果沒想到，唐一山對於這種事竟是完全不在乎，來回搬騰枯枝幹得比他都來勁。

柳大壯搖搖頭也沒在意，估計唐一山這就是初來鄉下還有些新鮮勁兒，等時間一久怕是想拉他上山他都不會來的。

砍夠了幹柴，柳大壯又隨便割了一些山野菜放到背簍裏麵。家裏養的那一群雞鴨，他可買不起飼料，基本上喂食都是順便在山上割一些苣蕒菜、灰菜之類的野菜，回到家讓老伴剁一剁再拌上點兒粗玉米麵，就算是雞鴨的飼料了。

其實鴨子白天都會放出去，讓它們自己在河裏覓食，養的雞就不敢亂放了，怕去禍害地裏的莊稼。因此，柳大壯割的這些野菜，主要還是拿回家喂雞吃的。

山上這種喂雞鴨的野菜很多，不一會兒就裝滿了一筐，兩人便準備下山回家了。

本來唐一山是想背那一大捆幹柴的，不過柳大壯卻死不讓，最後唐一山也隻能幫著背那個裝滿野菜的竹筐。

上午八點，唐一山跟著柳大壯一起來到了河東村的村會。

這村會就是一個破破爛爛的四合院，據柳大壯說......原本河東村小學也跟村會在一個院裏的，不過後來村裏的學齡期兒童越來越少，而且這窮鄉僻壤的也留不住真有學問的老師，後來河東村小學就被取消了，村裏讀小學的孩子需要去十裏地外的老樹村去上學。

至於初中生的話，隻能去鎮裏上學，不過鎮上的初中屬於是寄宿學校，倒是不用天天來回折騰。

辦公室十分簡陋，除了進門的位置處有一張老舊實木辦公桌外，其它的辦公桌就是用幾張小學生的課桌拚起來的。

他們進門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不過整個兒村辦公室裏隻有一個頭發斑白、戴著一副瘸腿眼睛的男人坐在靠裏麵的位置，正在一個本子上寫著什麼東西。

看到兩人進來，那男人抬起頭來，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滿臉帶笑地說：“老柳來了啊！這小夥子是誰？看著眼生啊......是你家親戚嗎？”

柳大壯忙擺手說：“我哪有那麼好的命！這位是唐一山同誌，是上麵派來協助咱們村脫貧致富的大學生。小唐啊......這是你高叔，高廣財......咱們村會副主任。老高主要的工作就是協助鄉、鎮展開工作;組織村民發展各種形式的合作經濟或者其他經濟。你以後的工作，主要就是得老高配合，你們平時多熟悉熟悉。”

唐一山聞言眼睛一亮。

這麼說......他如果想組織村民成立食品加工廠的話，那麼主要就得通過這位高副主任來協調才行啊！

於是他連忙放低姿態，很是客氣地主動上前伸出雙手，說：“高叔你好，我是唐一山，剛調到河東村工作，以後工作上有不懂的地方還得向您請教。”

高廣財的臉色微微一僵，對唐一山伸過來的手仿佛沒看到似的，輕咳了一聲，臉上露出一副不鹹不淡的表情，說：“哦......原來是大學生村官啊！嘖嘖......你可別向我請教，我就是一個農民，哪有你們大學生有學問啊！”

唐一山沒想到自己才第一天到任，就被這位高副主任甩起臉子來。

貌似自己以前都沒見過這人，應該沒有得罪過他啊，這又是鬧得哪一出兒？

不和我握手是吧？你覺得這樣就會讓我尷尬？那是你根本沒聽過十年後流行的一句話......隻要我自己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

於是唐一山就這麼伸著雙手，絲毫沒有縮回去、或者是做個別的什麼動作掩飾尷尬的動作，而是倔強地看向高廣財，說：“高副主任您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可能是比您多讀了幾年書，但是在學校裏學到的最多就是一些理論知識，和您在基層這麼多年的工作經驗比起來，我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高副主任您不會不想帶一帶我這個後輩吧？”

高廣財沒想到麵前這小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你這手伸出來我不搭理你，你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嗎？你這一直舉著手放在我麵前，讓我怎麼辦啊！

自從五年前，高廣財去鎮裏開會時，想要主動和一位縣裏下來調研的幹部握手套套近乎，結果人家根本沒理他後......他就一直忘不了那一刻的尷尬，總想有機會也讓別人嘗一嘗這種滋味。

隻不過他就是一個村幹部而已，連個芝麻官都算不上，平時和村裏的人又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也不好用這一招去得罪人，不然第二天他家菜地鐵定得被人給悄悄禍害一通不可！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機會，想要難為一下這個“啥也不懂”的大學生，可這小子咋就這麼頭鐵呢？

就在高廣財尷尬得不知道該不該退讓一步和唐一山握手時，一旁的柳大壯卻是已經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十分粗暴地拉起高廣財一隻手，就硬遞到了唐一山的手裏，然後滿臉怒容地說：“老高你搞什麼？人家小唐哪得罪你了，這一來就被你陰陽怪氣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