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太太一言難盡的看了她一眼,輕輕握住陳老夫人的手,“老夫人,您先別急,有姑奶奶在天之靈保佑,小魚兒定會沒事的。”
“下人是駕著馬車去的,回春堂距離咱們陳府就兩條街,這會兒該到了,馬上就來了。您可得先保重自己的身子,小魚兒可就您這麼一個疼她愛她的外祖母啊。”
陳老夫人聽見她說柳大夫馬上就來,揪著的心總算鬆快了些許。
“小魚兒,我的好魚兒,你可無論如何都得給外祖母撐住了啊。你娘就留下你這麼一個丫頭,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可讓外祖母如何是好?”
......
那是,外祖母的聲音?
薑沉魚的意識慢慢回籠,隻覺得周身徹骨的冷,卻又聽見外祖母呼喚她的聲音。
驟然之間,還以為是做夢。
是夢吧?
否則她怎麼會拚盡全力也睜不開眼睛?
“對不起,外祖母......對不起......”
哪怕是夢,能聽見外祖母的聲音,她也欣喜萬分。
她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疼她愛她的外祖母!
她的母親在生下她之後便纏綿病榻,最終也沒能撐過她五歲那年。
算命的術士說,是她的生辰八字太硬,會克近親的女性長輩,所以母親一下葬,祖母就要把她送到鄉下莊子去。
那時,是外祖母親自上門,將她要了過來,帶回陳家悉心照料。
“老身不怕被外孫女克,你們若是連自家嫡親的孫女兒都不肯養著,老身便接她回陳家!”
她在陳家一住七年,一直被外祖母精心養護在膝下。
直到了十二歲那年,父親再娶新婦,親自來接她回家。
可那個無良的父親三言兩語就挑撥了她和外祖母之間的關係,還讓她在外祖母六十大壽上提出要回到上京城侯府,氣的外祖母氣血攻心,不治身亡。
外祖母過世之後,她倒是回到薑家了。
沒過幾兩年,母親的嫁妝,還有外祖母留給她傍身的田產、鋪子和宅院,悉數都被薑嵐與他的繼室或騙或搶弄到手了。
還在她及笄之後,設計她失去清白名節,堂堂侯府嫡女,就這麼進了崔家,嫁給人麵獸心的崔瑾做妾。
崔瑾選中她隻是因為她生的貌美,性格懦弱,正好給他的心上人做擋箭牌。
進了那金玉滿堂的鐘鳴鼎食之家崔府兩年,她便受了兩年的磋磨。利用完之後還將她棄於荒野。
要不是薑佩瑤在她臨死前說的那些,她怕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害死了外祖母的自責悲痛,還有被人挑撥的蠢鈍,就好似一塊大石頭重重壓在她心口,連一呼一吸都抽疼的厲害。
“唔......”薑沉魚不禁輕哼出聲。
“動了,動了!姑娘動了!”
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綠衣眼尖的看見她的眼淚,一聲驚呼,眾人都圍了過來。
陳老夫人激動的拉著外孫女剛回了點溫度的手,越發悲傷。
“小魚兒啊,小魚兒你睜眼看看外祖母啊......”
“你娘將你托付給我,你如今也才十二歲啊,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可讓外祖母如何向你娘交代呀?”
熟悉的聲音裏,夾雜著濃烈的悲傷和錐心刺骨的焦急,在薑沉魚的耳邊不斷回響。
外祖母啊,小魚兒傷透了您的心,您還是這麼在意小魚兒的麼?
不對,外祖母不是早就已經過世了麼?
還有什麼十二歲。
等等,難不成她重生了?
強烈的想見到外祖母的願望支撐著薑沉魚破開重重迷障,才睜開眼睛,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外,外祖......母。”
嘶啞的嗓音擠出的話音也是零零碎碎的。
此時她的嗓子裏也像是紮了無數根刺似的,火燒火燎的幹疼。
薑沉魚用盡僅有的力氣,緊緊抓住陳老夫人的手。
“對......不......起。”
陳老夫人的眼眶頓時就紅了,緊緊攥著她的小手,“傻孩子,說什麼對不起。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正在這時,柳大夫也在陳府兩個下人的陪伴下,匆忙進了門。
“老夫人。”
“緊要關頭不必這些俗禮了!”陳老夫人急的不行,“快快,柳大夫快先過來給小魚兒看看!”
柳大夫連忙上前。
薑沉魚卻死死的拉著陳老夫人不肯鬆手。
濕漉漉的杏眸就這麼望著陳老夫人,說不出話來,淚珠滾滾而落。
真的是外祖母,活生生的外祖母!
她竟然還能活著見到外祖母,太好了!
這不是夢,她真的重生回來了!回到了十二歲開春被推落水的時候。
薑沉魚不到巴掌大的小臉,滿是淚痕。
這般可憐兮兮的,誰瞧了不得心裏像沉著塊石頭般難受呢?
陳老夫人忙拍了拍薑沉魚的手安慰道:“不怕,不怕,外祖母在這兒呢!沒有人能欺負你了。”
說著又轉頭便吩咐柳大夫,“就這麼看吧。”
“是。”
柳大夫小心翼翼的上前。
他檢查了薑沉魚的瞳孔,又讓她張嘴伸出舌頭,看了看喉嚨裏,最後才隔著絲帕摸了脈搏。
“老夫人,你家這姑娘這是落水得了風寒,又發了高熱,嗓子有些難受是正常的。老夫開副藥,先把姑娘的高熱退下去。隻要熱退了,其他的便都好說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陳老夫人喜出望外,激動的摩挲外孫女的小臉。
薑沉魚也是喜極而泣。
前世她可沒有這麼幸運,落水很久才被撈起來,受了極寒,得了肺熱,折騰了幾天才醒過來,幾乎要了她的命。
外祖母尋醫問藥,找了多少珍奇藥材才將她的命撿回來。
陳大太太方氏忙道,“老夫人,表姑娘沒事,這下您能放心了吧。”
薑沉魚聽見方氏的聲音,心中卻是一沉。
前世她那個無良的父親來接她時,她本是不願意跟他走的,外祖母也不同意她回去。
可就是方氏,就是這個大舅母,配合她那個無良的父親,私底下跟她一次次的說了又說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