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下一條腿的小腳老太太,她拿起門前掛著那柄鋼鋸。
用衣袖輕輕地擦拭著鋼鋸上麵殘留的肉屑,隨即一蹦一跳地衝我而來。
她眼神之中詭異的神色是我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
“別害怕孩子,少一條腿不會有什麼的,你看我現在......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嘛?”
她三步並作兩步直接蹦到了我的麵前,並用手壓著我的一條腿。
此刻我的雙腿已經腫脹得嚴重變形了。
我眼睜睜的看著那鋸條落在我的腿上,強烈的恐懼感讓我渾身上下不自覺地抽搐著。
那一刻,我甚至連呼救都沒有辦法做到。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內心在瘋狂地呼喊著,可是嘴裏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鋒利的鋸齒撕碎了我大腿上的皮膚,一道紅色的血線瞬間迸發出來。
“啊!”
這一瞬間劇烈的疼痛,讓我渾身上下的每一寸神經都在顫抖。
下一秒,我在這劇烈地疼痛中猛地睜開了雙眼。
與此同時,喉嚨裏突然有一股鮮甜的氣息灌進了肺裏。
我貪婪地呼吸了幾口之後,下意識的想要坐起身子來,但卻發現自己的下半身沒有任何知覺。
與此同時,一臉滿臉絡腮胡的大叔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好孩子,做噩夢了吧,你再睡一覺......睡醒就好了!”
此刻我依舊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你是誰?”
大叔沒有說話,他用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額頭。
伴隨著又一股香甜的氣味鑽進了我的鼻腔,我整個人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可我當時真的害怕,我害怕自己一閉上眼睛之後,再次被那個小腳老太太抓走。
所以我努力地抵抗著困意。
也不知道這大叔到底對我用了什麼藥,在我努力地抵抗之下,眼皮最終還是合上了。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過這種經曆。
就是你明明意識已經清醒了,可身體就是不能動,不能說話而且眼睛也睜不開。
當時我就卡在了那一瞬間。
我雖然沒有辦法控製四肢,可是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經曆什麼。
甚至能體會到一個鋒利尖銳的針頭,在我的身體皮膚上來回的穿插。
這種體會非常的奇妙,因為我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隱約間,我聽到了母親的哭聲。
這種奇妙的感覺也不知道持續了多長時間,隨著針頭的最後一次穿插,我的左腿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啊!”
我再次慘叫一聲睜開了眼睛,此刻我能真正意義上感覺到雙腿緊繃,就像是皮膚被什麼東西扯開了一樣。
“摁住他,千萬不能把線崩開!”
中元節的第二天,我是在刻骨銘心的劇痛之中度過的。
那一個月,我幾乎每天都在嘶吼。
母親抱著我流眼淚,父親一直用胳膊摁著我的雙腿。
那時候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腿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且最要命的是,每到傍晚十分,那個絡腮胡大叔總會準點送來一碗苦湯。
相較於腿上的劇痛,這碗苦湯也是我的噩夢。
但每次我都會忍著喝完,因為大叔說過,隻要喝了這碗苦湯閉上眼睛之後就看不到那個小腳老太太了。
就這樣過了大概一個半月左右,我終於看到了自己被父親藏在被子下的雙腿。
左腿上環圈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痂,周圍還有密密麻麻的針眼。
小時候我不知道這就是片肉縫腿,沒有抵觸甚至覺得這條疤還挺酷。
事後我將夢中的情景告訴了大叔。
他長歎一口氣,說道。
“你夢魘之中的經曆其實是真的,那個小腳老太太死後無法離去成了變婆,這麼多年來一直壓在老李頭的身上。”
關於老太太的死還得從二十年前村裏的一個陋習說起。
在舊社會生產力水平比較落後的年代,糧食是很缺的。
所以在我們這個小山村就有了墓虎的說法。
說是老人年過六十,如果還不死就會被稱之為墓虎,每多活一天就會吃掉後輩的福運。
當後輩全被吃幹淨之後,老人就會變成老虎。
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村裏每當有60歲的老人,其兒女就會用一個大筐將他背上山頂。
拿一天的幹糧和一葫蘆水,不管烈日還是嚴寒,三天時間任其自生自滅。
三天過去老人還活著,就說明其已經變成了墓虎,要將其從山頂推下。
美名其曰叫滾福壽。
當時,凡是被推下山崖的,屍身便沒有人再理會,任由虎狼果腹。
所以從小父親就不讓我去後山,因為那裏遍地屍骨。
這種事情現在聽起來匪夷所思,可是在那個年月人們都默默遵循著。
當然了,六十歲如果不想上山,還有一種辦法。
那就是給村頭的祠堂做白骨燈。
所謂的白骨燈就是用人的大腿腿骨拚接起來的燈籠。
如果能奉獻一條腿出來,將腿外麵的皮肉褪去,筋骨剝掉隻留下骨頭。
那麼大腿和小腿就會拚成白骨燈的一部分,老者也就不用去死了。
但在那個年月,消毒是一件很難處理的事情,所以大部分人雖然能承受斷肢之痛,可最終還是會死於感染。
那晚我見到的每一盞白骨燈,上麵柳枝橫打兩圈,白骨豎梁十四。
這也就意味著,一盞白骨燈有足足十四條腿,十四條人命。
老太太被鋸掉了腿之後,最終還是死在了感染上。
她死掉之後,正常來說要用桃木做一條假腿拚接,然後安葬屍體。
隻是不知為何,老太太的屍體本來已經安葬,可是第二天老爺子又給挖出來了。
“挖出來了?為什麼?”
“唉,因為她說她怕黑!”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之中,挺直腰板的老李頭提著一大堆東西進了屋。
他在看我的時候,眼神之中流露出愧疚的神色。
尤其是在看到我大腿上的那條紅線時,更是眼神躲閃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下葬的當天晚上,我夢到她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裏,她怕黑......所以我把她挖出來!”
老李頭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帶著笑意。
“對了,我還把她給你們帶來了......老婆子,快出來......”
說話間,他轉身走向帶來的那一大堆東西。
隨著他把一層層的黑塑料袋打開,在一塊巨大的紅布包袱裏,隱約間看到了一個人形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