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鬼跌坐在地上,雙眼空洞無光已然沒有了剛才的神氣。而我則跌坐在那女鬼的身旁。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腦子裏依舊在不停地回複著剛才那恐怖的一幕。
“刺激嗎?”
我搖了搖頭,心想這他大爺的也太刺激了。王叔如果再遲一秒的話,恐怕我現在已經去地府報道了吧。
王叔見我隻是受了點驚嚇便沒有再管我,隻見他從供桌上拿起了一張紙符,在天上空揮了一個奇怪的圖案後便將其貼在了那女鬼的額頭上。
霎時間,那女鬼緊縮的瞳孔便舒展來開。雖然此時她的眼睛裏依舊沒有黑眼珠子,但是看起來倒也沒那麼恐怖了。
“她現在陰氣受損,已經沒有什麼危害了。小崔,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問完我好送她走。”
“走?去哪?”
“當然是去她該去的地方啦。”
我點了點頭,心想這郭芳也是個命苦人,生前感情受挫自殺,死後還不能安息。
我看了看地上蜷縮著的王情聖又抬頭看著麵色蒼白的郭芳,心裏雖然疑慮重重但卻不知如何開口。
郭芳一直癡癡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王情聖,忽然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流出,落在地上竟然化成了一顆類似於水晶一樣的透明珠子。
那珠子雖然不會發光,但是在月光的照射下竟然產生了一層霧化的光芒。
“怪哉……怪哉……”
我抬頭看著身旁的王叔,問道“怎麼了?”
王叔撿起地上的“淚珠”,用手輕輕地一顛,笑道“這世間凡有靈性的東西都會化珠,正所謂蚌有蚌珠、蛇孕蛇珠,更有傳說中南海的鮫人化淚為珠。我可真沒有想到,這沒有實體的鬼魂也能孕育出這般東西。”
“您意思是從沒有見過這珠子?”
王叔點了點頭,笑道“別說是這珠子了,我連這女鬼的眼淚都是頭一次見到。正所謂“鬼哭狼嚎”,人死後連最起碼的哭都變成了奢侈,更何況是這‘淚珠’呢。”
我接過王叔手裏的透明珠子,一股冰涼清爽的感覺便順著我的胳膊傳遍了全身。
我俯下身子,衝著地上奄奄一息的郭芳問道“你還是放不下他?”
郭芳沒有說話但是她的眼睛一刻都沒有從王情聖的身上移開。
“你現在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你應該回去才對。”
“為什麼你要拋棄我……為什麼你要拋棄我……”
顯然郭芳壓根就沒有關注我說的話,她看著地上的王情聖嘴裏不停地念叨著。
“他不過是一個爛人而已,你回去後投生個好人家……”
“東子……對不起……”
郭芳冷不丁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著實是讓我有些猝不及防,一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複她了。
“我剛才……我不知道剛才我為什麼會那樣做……我並不想害你。我隻是不甘心……我不想再回到那個鬼地方了……”
“可……可你始終是要回去的。你……你還不放不下他嗎?”
郭芳點了點頭,苦笑了一聲後抬頭看著我。
“東子,你知道嗎?我死的時候已經懷有身孕,可憐那孩子剛投胎就……”
“身孕……他的?”
郭芳點了點頭,苦笑道“你知道我們為什麼分手嗎?”
我搖了搖頭,心想十有八九跟這孩子有關。
“我和他發生關係後不久我便懷有了他的孩子,可是當時在學校我也就沒有怎麼在意,可是在暑期過程中我孕時的症狀越來越明顯,我去醫院檢查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了。當時我很害怕,在醫院時我就有些不知所措,於是我就給他打電話,可誰成想他接通電話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要向我提出分手。我……我當時忽然覺得這整個世界好像都在嘲笑我一般,我回到家裏卻不知道該怎麼向父母開口……我……”
“那……後來呢?”
“三天後去離家最遠的一家小診所裏做了人流。”
“那你後來就沒有再聯係過他?”
“聯係?這樣的人渣我聯係他有什麼用?我當時隻想要報複他,我要讓他終身懷有愧疚,我要把自己的名字死死地烙在他的身上。”
“所以你選擇在開學咋天自殺,就是為了報複他?”
“對,我成功了不是嗎?”
“唉……你真是個傻丫頭。你怎麼光考慮自己的感受,你怎麼想想你的父母呢?你死了,他們該怎麼辦?你縱身一躍的時候就沒有過一絲的後悔?”
我這一連串的問題直接戳破了她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她低下了頭許久沒有說話。一絲一絲的鮮血從她的眼角流出,她失聲痛哭著那哭聲驚天動地。
此刻,我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鬼哭狼嚎。那淒厲帶走沙啞和不甘的聲音充斥著我耳膜。聽著她撕心裂肺地哭聲,我的心裏不由得一陣酸楚。
看著地上臉色慘白的王情聖,我心裏竟然產生了一種“死了活該”的想法。這真是應了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半晌,郭芳停止了痛苦。她抬起頭,兩道觸目驚心的血淚留在她的臉上。鮮紅的血色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恐怖與淒涼。我忽然覺得自己好殘忍,撕碎了她剛剛才愈合的傷口。
“我在跳下去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後悔了,可……可一切都已經晚了。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身首分離的軀體時,才明白自己有多蠢。而當黑白無常押解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才明白這世間的珍貴。”
聽了郭芳的自述,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心想,如果這世上有後悔藥的話,也許就不再會有那些悲劇發生了吧。
“既然已知這世間的珍貴就趕緊回去再投胎輪回吧,投生個好人家……”
郭芳搖了搖頭打斷了我,她看著我問道“你知道我被押解到了哪裏嗎?”
我搖了搖頭,心想我又沒有死過,我怎麼知道你被押解到了哪裏。
“正常人死後都會被押解到地府,然而我由於陽壽未盡而且是自殺的,所以不被地府接納,就隻能在一個叫枉死城的地方徘徊受苦,直到我的陽壽耗盡才能前往地府報道。可笑的是,我在枉死城裏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兒子。”
“你的兒子?”我驚呼道。
郭芳苦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可憐的孩子還沒有見過世麵就得來這‘枉死城’中受苦。”
“他……恨你嗎?”
“恨,怎麼能不恨呢?不過相比之下他更恨他的‘父親’。”
“所以,你回來是要報仇的嗎?可是你怎麼回來的?”
郭芳搖了搖頭,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這裏來的,隻記得那日我在枉死城中飄蕩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呼喊我的名字,我轉身向後看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股深深地困意襲來,而當我醒來後便出現在了一個陌生的宿舍裏。宿舍裏有很多人,他們不停地向我提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起初我還饒有興趣的回答,但是他們的問題越來越奇怪越來越多,鬧得我頭疼於是……”
“於是你就把整個宿舍的人都殺了?”
“我沒有,我隻是有些心煩就走出了房間。可誰知我剛走出房間就看到了他……”
“好吧,剩下的我就知道了。不過,你接下準備怎麼辦?”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
我看了看表,現在已經是淩晨2點了。我抬起頭正準備向王叔求教的時候,才發現王叔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在供桌旁睡著了。
我苦笑了一聲,心想這人的心可真大,院子裏坐著一隻鬼還能睡得這麼踏實,也就隻有他了。
我走到供桌旁,輕輕地推了推王叔的胳膊。
“王叔……王叔……”
他微微地睜開眼睛,問道“聊完了?”
我點了點頭,笑道“她……您準備怎麼安排?”
王叔站起身來,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說道“能怎麼辦啊,哪來的回哪去啊。”
“王叔,她也是個命苦人……您就想想辦法讓她少受些罪吧。”
王叔看了看地上躺著的王情聖,笑道“辦法也不是沒有,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
“隻不過得讓你的這位朋友付點責任。”
“怎麼說?”
“她現在之所以要待在枉死城中不得投胎,一方麵是因為她的陽壽未盡,另一方麵她得等到你這位朋友死後,她的怨氣才能消除才能真正意義上得走出枉死城,所以想讓她走出那裏就必須讓你這位朋友做出點犧牲。”
“你不會要殺了他吧,這……這犯法啊!”
王叔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說道“我什麼時候說要殺人啊?”
“那您是什麼意思?”
王叔看著地上的郭芳,笑道“既然兩個人都有孩子了,那麼給她們舉辦一場婚禮也算是功德吧。”
“婚禮?”
“對,就是讓你這位朋友和她結陰婚。這樣,不僅她可以直接前往地府,而且她的孩子也可以得到解脫,一舉兩得。”
“這……這不會對他今後地生活造成什麼影響吧。”
“這倒是不會,隻不過在他30歲之前是別想再談戀愛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