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墓地。
我趴在一堆雜草裏,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前方。月色被烏雲遮住,陰風開始襲來,我屏住了呼吸。
突然,一道白色的影子從林子裏鑽了出來,飛快地朝墓地深處跑去。
“靈兒!收網!”
我大喝一聲,雙手用力一拉,頓時,一張貼滿了符文的大網從地上卷了起來。同時,一個大眼睛、雙馬尾、穿白色連體裙的女孩從另一堆雜草裏鑽了出來,飛快地拉起了網的另一端,網一下子張開了,迅速朝白色的影子撲去。
網不偏不倚地罩在了那個白色的怪物身上,上麵的符文發出一道道金光,然後大網迅速緊縮,死死困住了它。
“哈哈,成功了。青麵獠牙鬼,看你這下往哪兒跑。”我得意地走了過去,隻見一隻臉色鐵青,嘴角處兩根獠牙突起、麵目猙獰的白色鬼影倒在地上,懷裏抱著什麼,動彈不得。
靈兒也走了過來,輕聲道:“哥,抓住了,然後怎麼辦?”
“這鬼本性不壞,隻是心有不甘,老是大半夜地跑回自己家,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嚇得半死。”我清了這鬼手裏抓著的東西,是一個洋娃娃。我的心中閃過一道不忍,他大概隻是放不下對妻子和孩子的思念,所以才選擇這樣的方式吧。
“罷了,廢了他的記憶,斷了他的怨念,送他超生去。”我從口袋裏掏出兩支桃木,點燃一根煙,用煙點燃了桃木,在空中畫了兩個白圈圈,雙手一打,把兩個白圈圈打進了青麵獠牙鬼的腦袋裏。
“啊……”青麵獠牙鬼發出一陣低吼,隨後又逐漸安靜下來。
“好了,把網撤了。”我輕聲道。
“恩。”靈兒點了點頭,俯身把網收了起來,隻見那白衣鬼很快站了起來,但是卻變得像是完全沒有了意識一樣,隻是在原地打轉轉。
“走吧,陰司很快就會過來,我們不方便停留。”我從西裝裏掏出一根黃鶴樓,塞進了嘴裏。
“恩,哥,你等等我。”靈兒一邊收網,一邊朝我跑來。
我們上了停在亂墳崗旁邊的車,然後朝市中心開去。
回到了辦公室,我坐在轉椅上,撥通了手裏的電話,
“喂,劉嬸嗎?好吧,劉姐,劉姐。你老公的事我已經解決了,他以後不會再去找你和你孩子了,你記得每年過節的時候給他上上香就好,他也挺不容易的。還有,記得替我的工作室多宣傳宣傳啊。好,好,謝謝劉姐了。”
掛了電話,我長長地舒了口氣,靠在椅子上,扶了扶額頭,幹這行可真累啊,在墓地蹲了三天才抓到那個青麵獠牙鬼。
“真是快累死我了。”我長歎道。
靈兒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過來,“哥,你幹這行不都幾千年了嗎?還會累啊?”
我坐了起來,接過咖啡,“現代人越來越麻煩,還越來越小氣,養家糊口真是越來越難咯。”
“養家糊口難?上次尹少東留下來的八千塊呢?”靈兒問道。
我的手猛地一抖,那八千塊?
目光微微轉去,隻見一隻胖嘟嘟的小肉狗從沙發下麵鑽了出來,喜滋滋地衝我搖著尾巴,
我的臉色一沉,這狗這麼聰明了嗎?我還沒來得及說它呢它就知道先示好了?
“都進了它的肚子!”我一把把小九從地上抱了起來,舉在半空中,看了看它的肚子,心中暗自疑惑,這狗怎麼那麼能吃?
一天到晚除了狗餅幹,就是磨牙的塑性牛肉,而且別家的寵物一禮拜的口糧,到了它這裏,一個下午就能解決。
唉,這樣下去,連狗都養不活。不過另一方麵,這小家夥的身子骨倒是一天天健壯起來,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透露著靈性。相信假以時日,它就能表現出它的不平凡出來。
罷了,就當提前投資了!反正以後它也得給我打工。這樣想著,我把小九從空中放了下來,小家夥一蹬腿,又鑽到沙發底下了。
“唉。”我繼續靠在椅子上,為生活犯憂,“這次的客戶,出手也不豪氣啊。”
“酬報不多嗎?那個劉嬸不應該挺有錢的嗎?”靈兒換好衣服,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不解地問道。
“嗬,有錢。老家剛拆遷,自然有錢。可有錢和大方是兩回事。放在從前,抓一隻青麵獠牙鬼起碼夠我吃一年,現在?想給工作室換塊招牌都舍不得。”
話音剛落,門外“咣當”一聲,嚇得我手裏咖啡一抖。
“哥,招牌徹底掉了。”靈兒淡淡道。
我:“……”
“哈哈哈,終於弄掉了,什麼‘天下第一抓鬼人’,我呸!在我的樓層裏居然有這樣的江湖騙子。”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罵腔。
“哥,是那個老教師。”靈兒淡淡道,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的神色。
我掐掉了手裏的煙,臉上露出一絲陰狠的模樣。
“真是夠了,她一再質疑我抓鬼人的身份,還老是趕走我的客戶、抹黑我的招牌,我這就衝出去跟她拚了!”
我蹭蹭蹭地往門外走去,靈兒在身後淡淡道,“哥,你別這樣,丟人。”
我才不管!我一定要為我的尊嚴而戰!
我怒氣衝衝地拉開了門,然後“撲通!”一聲……
我跪了下去,
“王奶奶啊,求您了,給條活路可以嗎?”我淚流滿麵,抱著王奶奶的大腿哭訴道,“王奶奶,您一輩子教書育人,怎麼就不理解我們這些自由職業者的生活艱辛呢?”
“哼,你也好意思說你是自由職業者?”
王春花今年七十歲了,聽鄰居說有個兒子,但是由於兒媳婦太霸道,不讓王春花的兒子來盡孝,所以老太太一直一個人生活。
老太太一口牙掉的沒幾個了,但是她說起話來還是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毫不客氣地指著我的鼻子一本正經地罵道。
“年輕人啊,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天地良心?樓下要飯的那個乞丐都是在憑自己的手藝吃飯,他雖然過的艱辛,但是不騙人啊。而你呢?你在做什麼啊孩子?你在做的是傷天害理的騙子才做的事啊!你怎麼就不能改邪歸正呢?”
“我……”我的內心真的是無話可說了,樓下那個要飯的,都已經月入八千了。我還在費心費力地憑手藝吃飯,冒著吃了這頓沒下頓的風險,還要承受這老太太莫須有的指責?
於是我也有些生氣了,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指著老太太的鼻子罵道,“老王!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弄壞我的招牌,我就……我就去舉報你!”
“嗬嗬,我活了一把年紀了,還沒被人舉報過呢,你請便,讓我嘗嘗鮮。”老太太不以為意,竟然嗬嗬笑道,隨後提起東西轉身就要走。
突然,我注意到了她手裏提著的一個塑料袋,裏麵裝的竟然是一尊佛像,木製的,看不出什麼材料,但是感覺很明顯,非常劣質。
而且佛像的臉也頗為奇怪,既沒有內地佛普度眾生的慈善麵孔,也沒有藏族佛特有的異域神秘色彩,反而有些……
猙獰!對,用這個詞一點也不過分。
“等等!王奶奶,你手裏拿的是什麼?”我連忙叫道。
“怎麼?你想要?別做夢了,你這樣的人,不配。”老太太說完,掏出鑰匙打開了門,轉身進去了。進去以後還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
“年輕人,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嘭!”門關上了。
我愣愣地站在門口,內心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靈兒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身後,幽幽地說道:“哥,都說了別去,丟人。”
我的目光突然一轉,盯著靈兒說道:“你剛剛注意到了那老太太手裏的東西了嗎?”
靈兒嚴肅地點了點頭,“注意到了。放心,從她的動作分析來看,她並沒有要用手裏的東西砸你的衝動。”
我:“……”
我連忙轉身關上了門,進了屋,拉著一臉疑惑的靈兒坐下,壓低了聲音說道,
“小鬼容器。”
“恩?”靈兒的臉上出現一絲疑惑的神情,“那是小鬼容器?為什麼我沒感覺到?”
“因為那不是一般的小鬼,那是死小鬼。”
“死小鬼是什麼?”靈兒疑惑地問道,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我的眼裏閃出一道寒光,嘴裏蹦出幾個字,“活小鬼的食物。”
“啊?”靈兒一愣,“會害死人的是嗎?”
“恩。”我點了點頭,但是隨後又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不過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這老太太不是不相信我們嗎?而且她又沒錢,我們總不能免費幫她做法驅鬼吧?不行,幹我們這行的從來不走空場子……”
靈兒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起身,開口道,“需要準備什麼?”
“二兩桃花粉、三兩梨花粉、半斤鮮薔薇……哎,你問我這個幹嘛?我都說了不會去的……”我對著要出門的靈兒喊道。
但是靈兒卻絲毫不理會我,轉身出了門。
出門辦事前,從來都是靈兒出去買材料的。
夜晚。
兩個人影在這棟五層的老房子上來回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