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裏鎮早已荒廢,進入鎮子的那條路因多年無人行走,雜草叢生。
遠遠看去,這裏隻是一片荒野。
隻有穿過這一大片的雜草,才能看到立在鎮口的牌坊。
魏蘭香站在牌坊下,盯著上頭“古裏鎮”三個字看了很久很久。
腦海裏浮現出一幅場景。
“爹爹,我想要牌坊上頭掛著的魚燈。”
“哎喲,小蘭兒,那魚燈可不是用來玩的。”
“那是用來做什麼的?”
“那是慶賀咱們鎮上有人考中進士啦,鯉魚躍龍門,聽說過嗎?”
魏蘭香嘴角微微勾起,她當然知道鯉魚躍龍門,一個鄉下人能考中進士,那可真真是祖墳冒青煙的大好事。
她記得那個書生姓張,考中那年已經四十幾歲了。
他考中後再也沒有回來過,妻兒全留在了鎮上,也全都死在了那場災禍中。
不知這位張大人後來是快快樂樂地續弦,還是後悔沒有早點接走妻兒。
升官發財老婆,他可是一下全中了的。
魏蘭香背著背簍走進鎮子。
十年了,不知道是因為當年那場大火,還是因為流的血太多,鎮子裏反而沒太高的雜草,到處都是黑漆漆的殘垣斷壁。
有誤闖入這裏的路人,說在夜裏能聽見響亮的哭聲,於是這地方漸漸就成了無人靠近的鬼地。
魏蘭香路過街頭的李記糧鋪,將他們家燒了一半的牌匾立起來擺好。
李伯父與她父親是至交,當年她帶出去的孩子裏有一個就是李家的老二。
二虎子大名叫什麼來著?
魏蘭香想了一路,直到自己家門口也沒記起來二虎子的大名。
沈家是鎮上的富戶,經營著鎮上最大的藥材鋪子,日子過得富庶安寧。
沈家宅子分東西兩戶,中間隔著一堵矮牆,矮牆上還開了一扇門。
她小時候天天都要從這扇門過去找堂姐玩。
那個花一樣美麗的少女,也隨著這沈府一起化作煙塵。
她走上石階,進入了沈府的廢墟中。
這幾年,她每一次來都會整理一部分地方,如今東府看著已經幹淨許多了。
燒了一半的桌椅、垮掉的屏風、後院裏的秋千架,還有爹娘院子裏的假山水池,這些已經是沈府如今的所有。
這裏的每一寸土地,每一處建築,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或許是回憶的次數多了,她甚至覺得,她就是這裏土生土長的孩子。
前世她是孤兒,沒有體會過父愛母愛,畢業後一心撲在工作上,到死都是單身。
所以這一世短短的五年讓她格外珍惜。
父母寵愛,兄長親和,親戚和睦,她覺得自己活在夢中。
她小心翼翼地守著自己的秘密,想要守護這個家,卻在她羽翼未豐時被人毀了。
一切都化作泡影。
假山前立了十二塊墓碑,魏蘭香跪在墓碑前燒紙錢。
火光映在她臉龐上,一雙濕潤的眼眸閃著淚光。
痛!一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那是時隔十年,依然能讓她痛入骨髓的記憶。
“爹,娘,大哥二哥,我準備離開青木縣了,以後不一定什麼時候能來祭拜你們。
若有朝一日,我替大家報了仇,一定會回來告慰大家的在天之靈。”
魏蘭香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她隻是異世穿越而來的一抹孤魂,在沈家享受了五年的親情,自當為沈家人討回公道。
將黃紙燒完,魏蘭香披上做法事的外衣,戴上麵具,舉著銅鈴在鎮上招魂。
她曾經是堅定的無神論者,這種驅邪招魂的法事在她看來就是封建糟粕。
可如今,她哪怕知道人死如燈滅,依舊每年都會來做一場法事,希望鄉親們的魂魄能順利投胎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