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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我心昭昭我心
猛哥哥

第1章

新嫁女

前秦皇帝於亂兵箭矢中喪了性命,皇室四散,死的慘死,活的苟活。自此天下大亂,黎王趁機占了江北,在這亂世分一杯羹。

黎王世子瀝景領兵的北邊戰事剛停,濟川就傳來待嫁新娘已入府的喜訊,此次真是將成家立業一並辦齊了。瀝景尚在凱旋的路上,新婦已替他受賞。私下人人都道新婦好福氣,嫁了如意郎君。

但終究是冷暖自知。新嫁女秦昭予隻覺豔陽裏的七月,仍若冰窟般寒冷。

“汝其同根樹,長青永不枯——”

秦昭予耳朵傳來嗡嗡聲響,她腦中空白一片,已聽不清喜婆在說些什麼。

待喜婆闔門而走,隻留她和送嫁的丫鬟秋雨二人待在奢華的新婚房裏,她掀起蓋頭一角,深深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可真夠趕的。”

秋雨以為她要拿下開頭,忙幫她合住,“娘子,新婦是不能自己摘蓋頭的。”

秦昭予小聲咕噥:“快悶死了。”

“您就忍這小半天!侯……姑爺回來就能透氣了!”

秦昭予回想自己這些天,腦子真是進水了,才稀裏糊塗答應了這段婚事。

有人說她福氣好,也有人說她運氣好——瀝景原本不是她該肖想的人。

前朝秦太傅一家在前朝覆滅後仰仗黎王而活,黎王與秦太傅年輕時為同僚,並定下娃娃親。幸有黎王,秦太傅一家才免遭滅頂之災。隨後秦太傅入世子瀝景門中為食客,攜家帶小,多年都與瀝景交好。

而瀝景原本是與太傅長女昭姝定下姻親,二人亦是情投意合。

秦昭姝年長秦昭予三歲,差了瀝景五歲,原本是青梅竹馬的一段情,但奈何秦昭姝身子不爭氣,一次不慎落水後便落下重症,病軀拖了一年,終於還是香消玉殞。原本推到此時的婚事,也隻能由妹妹昭予替上。

關於瀝景,秦昭予記憶裏他始終如兄長一般。情竇初開的年紀她也喜好偷看姐姐書房裏藏的那些講男才女貌的故事,在她眼裏昭姝和瀝景一直是花好月圓的一對,比那書中的眷侶還惹人豔羨。

昭姝溫柔嫻靜,瀝景孤冷而沉穩,原本一對璧人天人兩隔,留下重重遺憾與唏噓。

昭姝去了的時候,瀝景還在北邊的戰場上。

秦昭予記得後來瀝景回來,一個人在靈堂待了一夜,第二日便一語不發重新上了戰場。

昭姝從小叫她傻妹妹,她也一直似個小傻子一樣跟在姐姐和瀝景的後麵。瀝景和昭姝雖未正式成婚,但她心裏也已認定瀝景是她唯一的姐夫。

如今黎王病危,說要喜事來衝喜,恰好昭予八字與瀝景契合。

於是她便要替她的姐姐嫁給他。

瀝景——這兩個字與她所暢想的人生似乎沒什麼相關,一南一北,是兩條永不交彙的路。

可今夜,她換上紅豔的嫁衣,戴上赤金的首飾,在喜婆的攙扶下,跨過侯府的層層門檻,到達了原本是瀝景和昭姝的婚房裏。

出嫁前母親說:“昭昭,瀝景是個好男兒,會待你和姝兒一般好的。”

昭昭是她的小名。

阿娘這樣叫她,阿爹這樣叫她,幾乎所有人都這樣叫她,隻有瀝景不曾這樣叫她。她曾清楚地聽到瀝景在私下裏親昵地叫姐姐“昭昭”。

昭姝是她的姐姐,更是她的防護。昭姝從小似大樹一般保護著小草一般的她,昭姝堅韌而略與這世間疏離,唯獨那個天生帶著七分清冷的男子,寵溺地護她在懷裏,叫她昭昭。

秦昭予明白,她是所有人的昭昭,但唯獨不是瀝景的昭昭。而瀝景會是她的所有,但唯獨不是她的愛人。

從晦暗陰冷的皇城,到濟川雅致的別苑,她總是隻能張望四方堅牆之上的掠過的南飛雁,入了瀝景的後院,她更應該明白沒人能夠帶她遠走的。

然而黎王那裏有旨,她若不嫁,秦家又該何處容身?她日後又何處容身?

瀝景這次去北邊一去就是一年,她都快忘記了瀝景的模樣,隻記得高矮胖瘦。

可從前她矮,這一年她的個頭猛躥了截,不知看瀝景是否還是得仰著頭。

拜堂時,紅蓋頭往頭上一蓋,隻能用餘光看到他腳上靴子。

母親還曾吩咐她許多事,譬如瀝景的喜好。

出嫁從夫,瀝景的喜好便是她日後的行事準則。可她想自己是永遠學不來昭姝那一套的。

她不想留在濟川,也不想留在中原,她有她想找的人,有她想去的地方。

她不是那麼想嫁給瀝景,也不是不想嫁給瀝景。

這場突如其來的婚事,隻是像驟涼的開水,沒有期盼也沒有熱忱。

“昭昭啊昭昭,你可真是個蠢貨。”她心裏罵自己。

她在紅蓋頭下睡了一覺,醒來時隻聽到腳步交錯聲,接著是紅木門吱呀的晦澀聲響。

她扶著窗簷,借力坐直身。

良久,那藏著暗金祥雲紋的黑色軟緞靴步步向她靠近。

一同靠近的,是瀝景那成年男子的壓迫氣息。昭昭在蓋頭下屏息。

門外隱約傳來女孩的哭泣聲,是秋雨,但很快被一聲責罵給製止住。

她從來不敢和瀝景共處,每次遇到他來找姐姐,她就會跑得老遠,可現在她被沉重的嫁衣壓著,跑不了。

“你久等了,外頭來的人多,得一一應付。”

這是昭姝去後,瀝景第一次跟她說話。他聲音天生就帶三分寒,沒什麼體貼溫柔可言。

昭予攥著衣擺的手心鬆開,又握緊。

接著,瀝景挑開她的蓋頭,動作很輕。隨著光明一點點侵入,昭予越來越怕。

她近日被塗上濃濃的胭脂,口脂紅似一朵豔麗的牡丹。原本清麗帶著稚氣的一張臉,被抹上不該屬於她的色彩,雖然違和,但卻別有一種風情。

瀝景的視線落在她緊緊握著的一對小小拳頭上。

昭予仰起頭,望著他今日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他斜飛的濃眉,他清冷的一雙眼,他挺直的鼻梁和薄唇。

瀝景生得真好看,也真不近人情。也許因他常年身於戰場,即便是喜色彌漫的婚房中,昭予也感受到濃濃甲衣寒氣。

昭予咽了口唾沫,嗓子幹澀出聲:“我有些口渴。”

瀝景走到桌邊,倒了杯茶給她喝,昭予狼吞虎咽地喝下,又將杯子遞給他。她有些不好意思去看他,瀝景問:“還要?”

昭予立馬點頭。

瀝景提醒:“還得喝合巹酒。”

“那不喝了罷!”昭予懨懨地說。

兩人在送喜童子的叫鬧聲裏尷尬地等了一會兒,喜婆領著兩路丫鬟魚貫而入,送來合巹酒和賀喜的詞。

昭予聽來一片嘈雜聲,突然一段有怨琵琶聲傳來,將她的神思都牽扯了過去。

漸漸,喜婆尖銳的嗓音又蓋住琵琶聲音。

她年紀尚小,還未能飲酒,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口酒,入口濃烈,嗆得嗓子冒火,但過後卻又餘甘甜在唇齒間令人回味。

“睡吧,明日還得早起去王府給父王敬茶。”喜婆走後,瀝景說。

昭予不知該如何開口洞房的事,她嫁得匆忙,臨嫁前有嬤嬤教過她洞房的事,可她自幼頑劣,尤其不愛聽人教書,至今還沒聽明白。

她見瀝景徑自脫靴上床,自己便摘了沉重的發飾,用臉盆裏的清水洗去妝容。

二人共宿一處,卻都是和衣而睡。新床不寬也不窄,將將容得下兩個人,昭予聽得見瀝景穩妥的呼吸聲音,卻又好像和他之間隔了千重山那樣遠。

她隻是替昭姝躺在這裏。

瀝景吹熄床頭留的那一盞燈。

黑暗裏,隻剩瀝景的呼吸聲越發清晰,昭予甚至不敢出聲。她小心翼翼地放緩呼吸,微微向裏挪去。

良久,聽到瀝景說:“你我成婚不過權宜之計,多不過三年時間,我會給你個合適的歸宿。”

昭予心似漏了一拍。

“你想去哪,想找什麼人,就算換個身份,我都可以幫你。算是彌補了你這三年時間。”

昭予鬆一口氣。

“瀝景,你想我姐姐嗎?”她今夜第一次開口說話,語氣裏還帶著明顯的顫抖。

而那邊沒有回音。

昭予自顧自地說:“我真想她,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一個人。”

昭予又說了很多話,可瀝景都沒有回應,漸漸,昭予也慢慢入睡。

第二日醒來竟已是日上三竿,瀝景已從軍營操練回來,她驚慌地叫來秋雨,“怎不叫我起來!這下糟了!”

秋雨笑盈盈地替她穿衣,臉上一對酒窩香甜,“小姐您別急,是侯爺說要您睡到自然醒的!原以為侯爺看起來是個鐵石心腸的,誰料如此體恤您。侯爺說了王爺身子也不好,見不得風,就不必去打擾了。”

昭予好奇地問:“怎才過了一夜就向著他了?”

“還不是因侯爺對您好?”

昭予心想,昨夜他可是半句都沒搭理自己,怎算對她好。想來想去,一定是她沾了昭姝的福氣。

這次出嫁除了從小伺候她的秋雨跟著,昭姝從前身邊伺候的柳絮姑姑也跟著她到了侯府。侯府雖隻有瀝景一個主子,但上上下下諸多人口,她既然做了當家主母,都得想法子對付。

昭予年紀小,玩心大,不是個樂意管事的主,母親生怕她被那些偏房妾室欺負了去,所以特意吩咐柳絮姑姑要緊跟著她。

柳絮和秋雨都不知昭予未和瀝景洞房的事,畢竟沒人敢去聽他的牆角。二人心照不宣,都以為昭予已蛻變成人婦,還打趣說:“有了侯爺的滋潤,小姐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昭予一聽,眼睛圓瞪,“哪兒不一樣了!快拿鏡子給我瞧瞧!”

柳絮嗬嗬笑出聲,“傻姑娘,更美了而已!”

昭予心想這些人大清早就說胡話,怕是和她一樣還沒睡醒。柳絮催促她快些換衣服,原來瀝景正在等她吃早茶,她一想又要去麵對瀝景,就有些不樂意,動作也慢了起來。

當然看在別人眼裏,這些都是不過女兒家的羞赧而已。

秋雨是個萬事通,早在昨夜就打聽清楚了這侯府裏的情況。

瀝景少年入沙場,靠戰功封爵,卻又不單是個將軍武人,其實不知道他是將軍的人,單看他的模樣,清雋中帶著疏離,更似個出世的文人。

他雖年輕,但武能殺敵,文能做賦,拿起弓箭,能刺中敵軍首領的頭顱,握起筆杆,寫得出價值連城的好字。

這樣的男人,又有高貴的出身,最不缺是女人。黎王妃往瀝景房裏抬了三房妾侍,但瀝景一上戰場就是三年。那三房侍妾,昭予從前也都見識過,卻了解不深。

秋雨仔細道:“東籬苑裏的趙菀,是自稱東籬居士的。雖有才女美名,但我聽她屋裏的丫鬟說脾氣可是不好了,說好聽了是恃才傲物,說難聽了就是不曉方寸。

“辛泗閣裏的李時萱,勾欄出身,人人都說她待人接物好過趙菀,我倒瞧著是個人精,心眼忒多。

“至於浮棠苑裏住的那位,說白了就是個通房丫鬟而已,不過侯爺念舊情,她也不爭不搶,平日裏都躲在浮棠苑裏不出來,吃齋念佛的,說給侯爺積德。”

昭予聽得想睡,秋雨打聽到的都是她以前就了解過的,沒什麼新意。她打個哈欠,扶額哀歎:“這侯府真是與我氣韻不合呐,初初來到就犯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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