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曉芸的小腹立即傳來撕扯的痛意......
她本能地蜷起身體,痛呼出聲。
陸銘緩緩鬆開手,嘴角漸漸勾起冷笑。
“想打掉這個孽種?豈不是太便宜了你們?嗬,這個孽種,你給我好好養著。養到足月,白白胖胖看得出模樣的時候,我再親手——打,掉,他。”
他陰惻惻的語氣立刻讓沐曉芸汗毛倒豎!
就算她再厭惡這個肮臟惡魔的孩子,可真要到了胎兒足月的時候再打胎......
那就是活生生的殺人啊。
她臉色發白,
“我不可能讓你那麼做。”
話音未落,陸銘反手又是一個耳光抽了過去!
他也不知憤怒的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
眼看著沐曉芸被打出了鼻血,他的心莫名一窒。
這是他最愛的女人......
卻也是他最恨的女人......
他縱然有玩樂放縱的資本,可他始終為她潔身自好,許諾給她一輩子的忠誠和寵護......而她呢?她卻給別人懷了孩子!
所以,他寧願毀了她,也絕不會放過她......
他涼涼地笑,
“你要敢去做流產,我就立刻讓你爸斷了氣。不信就試試?”
沐曉芸一臉震愕。
她父親八年前因一場車禍,成了植物人。
媽媽不堪負累,改嫁他人,從此對他們父女不聞不問。
於是當年才17歲的她咬牙撐起照顧爸爸的重擔,和爸爸相依為命......
而陸銘在這八年間,不僅給她父親安排到了桐城最有名的護理中心,還替她配備了很多她根本沒有能力買到的昂貴進口藥,使得父親至今依然活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除了救命之恩,父親的事也讓她對陸銘感激至深,她才會被他的真心打動,同意嫁給他......
可現在他居然以她父親的性命要挾她?!
她看向陸銘的目光,漸漸變冷。
唇角自嘲一彎。
“好,你贏了。”
反正她已經下過地獄了。
那就在地獄裏耗到底吧!
曾經陸銘最怕看到沐曉芸疏離淡漠的樣子......
而如今......
互相折磨好了!
陸銘眯了眯眼睛,聲音冰冷,
“馬上出院,我會找人給你——好好養胎。”
他很快就弄來了輪椅。
也不管深秋的天氣多麼陰冷,徑直推著隻穿著單薄病號服的沐曉芸,出了病房。
剛要去推醫辦室的門,醫生正巧走了出來。
陸銘淡淡道,
“麻煩醫生給她辦出院手續。”
醫生有些意外,
“她的情況,不適合出院。”
“我家有家庭醫生,不勞煩醫生費心。”
醫生被噎了這一句,也就沒再堅持。他手裏正拿著一支藥膏和幾件衣服,便遞給了沐曉芸。
“這是對各種外傷和淤傷療效非常好的藥,你每天塗兩次,恢複會快很多。你入院時的衣服已經給你消毒烘幹了,穿好再出去,你現在的身體不能著涼。”
沐曉芸心頭一暖,輕聲道謝。
有護士出出進進,瞟向他們。
陸銘揚起眉,想給自己找點麵子,語氣卻有些酸,
“我老婆犯了胃痙攣不慎在浴室裏摔傷,我沒在她身邊,特別感謝你們這些偉大的醫生救了她。不過,我太久沒來醫院,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醫生對患者這麼關心了?”
醫生皺了皺眉。
說實話,他也搞不清狀況。
夜裏送這個患者來醫院的那個男人,明明不是她的家屬,卻在離開醫院幾個小時後,專門送來藥膏和患者的衣服,還說不必告訴患者。
衣服的事用心也就罷了,關鍵是這藥膏金貴。
這是京城神醫——宋氏家族的祖傳藥,千金難求,連他們醫生內部托關係都買不到。
那男人竟能輕鬆拿來兩支,一支要他給患者,一支給他作為答謝......
他簡直如獲至寶!
迎著陸銘不善的目光,他不想惹麻煩,轉移了話題,
“你愛人不僅有傷,還先兆流產,一定要臥床靜養。是不是需要做流產,或者應該怎麼保胎,建議你們去婦產科仔細查一查。”
陸銘皮笑肉不笑,
“我們怎麼可能做流產?有了孩子我們高興都來不及。我老婆是因為之前出狀況我卻不在身邊,跟我賭氣呢。”
他轉向沐曉芸,
“哪怕我們的寶貝真是不小心流掉了,你都一定會痛不欲生的,是吧老婆?怎麼可能舍得打掉他。”
看著他目光裏的威脅,沐曉芸明白,他在警告自己。
這孩子的命,係著她爸爸的命......
她麻木應道,
“他說的對,醫生,我會好好注意的,謝謝您。”
醫生聞言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很快就辦完手續。
陸銘和沐曉芸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樓道盡頭。
而醫辦室拐角處貼牆而立的傅堯鏡,低垂的眸光,越來越黯。
剛剛帶著養胃滋補湯上樓來,卻把他們要保胎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的孩子,和他沒關係啊......
他心底那倍感幸福的雀躍和歡喜,瞬間涼了個透底。
也是,換作任何女人,發生那種事,都絕對會事後補救,怎麼可能給自己留後患;
換作任何男人,都絕不可能容忍自己女人懷別人的孩子,更何況陸銘這種身份的男人。
可是這幾個小時裏,他失掉了慣有的理智,竟一直沉浸於她給他懷了孩子的狂喜中......
傅堯鏡沉步走到窗前。
樓下的停車場,陸銘正把沐曉芸從輪椅上抱向車裏......
傅堯鏡不由回想起他們婚禮那一天——
那一天,他風塵仆仆趕去找她,本是怕發生那一夜的意外後,陸銘一旦得知會嫌棄她,拋棄她......
如果那樣,他必會對她負責一生,護她一生周全。
可他看到的是陸銘和沐曉芸舉行盛大婚禮的畫麵。
他們相互親吻,交換戒指,宣布誓言......
他清楚看到,她臉上始終帶著溫婉幸福的淺笑......
他想,或許她出於自我保護,並沒有告訴陸銘那件事;
也或許,陸銘足夠愛她到會因心疼她的不幸遭遇而加倍對她好。
不管哪一個原因,隻要她能幸福......就好。
他強忍住破壞婚禮把她搶走的衝動......
憑他的能力,把她從陸銘身邊搶走再容易不過!
可他甘願放任他最心愛的姑娘去嫁給別人,原因隻有一個——他心愛的姑娘親口告訴過他,她很愛很愛那個男人。
所以,他怎麼舍得不顧她的意願,強行把她和陸銘拆散......
而他也曾無比期待陸銘是個不成器不專一的紈絝公子,那樣他就可以給自己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拆散他們了......
但仔細調查出來的結果卻是,陸銘的確是個沒有任何劣跡和惡習的男人,值得她托付。
所以他縱然再不舍,卻也隻能守在她不遠的身後,默默相護,和祝福......
但眼下,他必須要查清陸銘對她到底是不是一如從前的好。假如陸銘真做出家暴她的混蛋事,他是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傅堯鏡望著陸銘漸行漸遠的車影,深不見底的黑眸裏布滿了陰雲......
電話忽然響起。
掃了眼來電,他一邊向外走,一邊接起。
“怎麼了老大,你又受傷了?聽下麵人說你夜裏緊急讓人從京城給你送去兩支藥?”
傅堯鏡淡淡道,
“沒事。”
電話那邊一聲歎息,
“你的命很重要,你已經不是......你沒必要......”
傅堯鏡低聲打斷,“囉嗦。”
電話那邊默了片刻,又道,
“對了,我們最近和瑞典有個合作,通過修複幹細胞的基因來試圖喚醒受損的大腦神經元,一旦成功,在植物人康複方麵肯定能取得突破性進展。”
“這些年我一直幫你關注的那個患者,要不要作為誌願者,參與臨床試驗?”
傅堯鏡停下腳步,目光凝重,“風險?”
“風險的話......概率極低,但的確不排除死亡的可能性。”
傅堯鏡果斷搖頭,
“算了,繼續給他配備最好的藥物和護理,維持現狀。你這個合作隨時告訴我進展,日後再定。”
“也好。”那端應下,忽然一笑,
“你說你,跟緊張祖宗一樣緊張關照了這植物人八年,卻還死活不讓人家家屬知道。你是欠了他什麼,還是圖他什麼?”
傅堯鏡仿佛沒聽見,直接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端的人無奈搖了搖頭。
這植物人命真好。
要不是有傅堯鏡這尊神罩著,他早就沒命了......
而此刻被陸銘接回家的沐曉芸,才真正開始明白那句話的含義——
地獄從來不是立即讓你掉下去,而是會一點一點吞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