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陳卓，露露喝醉了，今晚就住在我這不回去了。”

電話裏傳來顧浩軒帶著幾分得意的聲音，陳卓忍住低聲的咳嗽，淡淡回了聲：“好。”

說完掛上電話，他抖著手摸出鑰匙打開家門。

懶得開燈，甚至懶得換鞋，直接坐在了沙發上。

於一片漆黑中靜坐良久後，他終於從兜裏拿出了醫院的診斷書。

肺癌初期。

其實他早就感覺到身體出了問題，但這段時間，他一直憂心於妻子的變化，著急解決婚姻問題，反而忽視了身體的不適。

去醫院檢查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仍然被結果嚇到了。

“初期治愈率還是很高的，通過外科手術，十年生存率為90%以上。”

“十年生存率？那十年之後呢？”

“這個，要視情況而定。”

十年！

他才二十七，十年以後，也才三十七，就要離開這個世界？

更何況，還有10%的幾率手術失敗。

“陳先生，你的症狀這麼明顯，為什麼拖這麼久才來？”

想起醫生責備而又同情的語氣，陳卓忍不住苦笑。

為什麼沒顧上？

因為從認識趙雅璐開始，這個女人就占據了他生活的一切，甚至，占據了他生命的一切！

四年了，他的大腦裏除了趙雅璐這三個字，其他什麼都不剩。

兄弟嚴磊甚至帶他去拜過佛，見過大師，因為嚴磊懷疑他被趙雅璐下了蠱。

他知道後啞然失笑：“我會對雅璐這麼好，是因為她值得。”

嚴磊不屑冷笑：“值得，你媽都不值得你這麼掏心掏肺，她值什麼值？”

他舉起酒杯，幸福不已道：“你又沒有一個像雅璐這麼好的妻子，你怎麼會懂？”

他沒忘記嚴磊聽到這番話後，那意味深長的嘲諷的表情。

他也沒忘記，他在把這件事告訴趙雅璐後，趙雅璐是怎樣的羞惱。

以及是如何搶過他的手機，擅自以他的名義，發了一大通辱罵嚴磊的話後，直接把嚴磊拉黑的事情。

從那以後，他就和嚴磊失去了聯係。

他當時很難過，畢竟他和嚴磊做了十幾年的兄弟，比親兄弟還親。

而且嚴磊一直對他肝膽相照，他怎麼能為色忘友？

他頭一次生出了想和趙雅璐作對的心思，想找嚴磊道歉。

但趙雅璐說：“要麼選他，要麼選我。”

他最終還是妥協了。

本以為他的妥協，至少能換來幸福的婚姻。

但，半年前顧浩軒回來了。

趙雅璐的初戀。

也是趙雅璐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他忘不了，趙雅璐在接到顧浩軒電話的那一刻，雙眼放射出來的幸福的光芒。

那是他們結婚時，她也不曾有過的表情。

他一直都知道顧浩軒這個白月光。

因為趙雅璐放在床底下的盒子裏，放著大量她和顧浩軒相戀的證據。

有一次他見那盒子落了灰，想幫忙打掃，卻不小心摔碎了一個相框。

趙雅璐回家後看到，勃然大怒和他大吵一架，氣得回了娘家。

他追到嶽父家裏，誠懇道歉，被逼著在門口跪了好幾分鐘，直到鄰居出來圍觀，她才冷著臉讓他起來。

那時他苦追趙雅璐兩年，剛剛和她結婚，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上，恨不得把命都給她。

隻要她繼續做他的妻子，隻要她別不理他。

他就別無奢求。

他以為隻要對她好，有求必應，這段婚姻就可以天長地久。

可顧浩軒的歸來，徹底粉碎了他的天真。

她翹掉了他們的周年結婚紀念日，跑去參加顧浩軒接風宴。

她在他準備好晚飯，要吃飯的時候，忽然走進廚房，親自做了三菜一湯，帶去探望感冒的顧浩軒，一夜未歸。

他也是直到那個晚上才知道，原來她是會做飯的。

認識四年，她從未下過一次廚。

她甚至，把顧浩軒安排進她的公司，擔任董事長助理的職務，和他朝夕相處。

他去公司幫她處理賬目的時候，整個公司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滿了嘲諷和同情。

......

陳卓掐了掐眉心，不願再想下去。

情況好，他還有十年壽命，十年後未知。

按照最壞的情況去打算，他隻剩半年。

難道，他要把剩下的半年，全都用來自怨自艾嗎？

那不是他的作風。

如果要死，他想，他必須得安頓好父母。

如果要死，他必須得解開和兄弟之間的疙瘩。

否則，他死不瞑目！

至於趙雅璐，他成全她。

讓她去和她的白月光雙宿雙飛。

也讓他徹底解脫。

鈴鈴鈴。

手機忽然響起，是趙雅璐打來的。

他猶豫著接起，對麵很快就傳來趙雅璐含糊的聲音：“喂，我今晚可能不回去了，你不用等我。”

不等他開口，電話那頭又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雅璐，咱們已經到家了，別鬧。”

“不要！我不要回家，你放開我！”

電話那頭傳來趙雅璐發脾氣的聲音，她像是喝醉了，但她的白月光，無限包容著她。

陳卓默默聽著兩人的打鬧，剛要開口，手機屏幕上又閃爍起“麻辣老媽”這四個字。

這是他給母親的備注！

兩年前，他執意和趙雅璐結婚，並縱容趙雅璐潑了母親為他找的女人一臉咖啡，從此和父母翻臉。

兩年間，他沒有給父母打過一次電話，父母亦沒有聯係過他。

今天怎麼會忽然打給他？

他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但還是顫抖著手指，掛掉趙雅璐的電話切了過去。

電話接通後，他忍不住率先開口，喊了一聲：“媽！”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隨即就傳來了痛苦的抽泣聲：“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媽。”

他連忙仰頭，不讓眼淚落下：“媽，對不起，是我不孝。”

“不許說這種話！你是天底下最孝順的孩子，是媽太固執了，不該幹涉你人生的選擇，媽想通了，媽向你道歉，媽對不起你！”

說到此處，她已哽咽說不出話來。

陳卓更是痛不欲生。

母親竟然向他道歉！

他實在是不孝到了極點！

“兒子，今天是你的二十八歲生日，媽想你了，明天，你領著雅璐來家裏坐坐吧。”

陳卓一愣，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完全不記得了。

很顯然，趙雅璐也忘了。

“媽，我已經決定離婚了，趙雅璐在外麵有了人。”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片刻後，父親的聲音傳了過來：“兒子，你真願意離婚？”

陳卓苦笑：“爸，我是什麼性格你還不知道嗎？我說一不二，任何人都改變不了我的決定。”

父親長歎一聲：“你終於醒悟了！好在你還年輕，為時不晚。”

母親的聲音從旁傳來：“兒子，雖然你爸不讚同你們在一起，但其實，你爸這兩年一直在默默幫扶趙雅璐......”

父親連忙道：“別跟他說這些！”

母親不解：“說說怎麼了？他要回來幫你接管公司，總要知道的。”

聽著老兩口熟悉又久違的拌嘴聲，陳卓笑了：“爸、媽，你們做的，我都知道。”

趙雅璐公司的賬目一直都是他在打點，他怎麼會不清楚那些合作公司的背景？

可恨他不孝，這兩年，一邊心安理得接受著父母的資助，一邊連電話也不肯給他們打一個。

“我向你們保證，這些錢，我會一分不少，全部給你們要回來！該是陳家的東西，別人休想拿走！”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了拍門生，接著是開鎖聲。

下一刻，顧浩軒扶著醉醺醺的趙雅璐走了進來，並啪的一聲，按下了電燈開關。